售票员驼大爷（杜华）

溪水村有个众所周知的驼大爷，长得五官端正，人也聪明勤快。但是因为背有点驼，大家叫他驼大爷，真名倒没什么人叫了。驼大爷的母亲患有哮喘病和甲亢病，眼睛出现了白内障，娘儿俩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驼大爷曾经摆过地摊，卖过水果，修过电视机，当过锅儿匠。这些门路驼大爷都短暂地尝试过，按驼大爷调侃的话来说，“来钱太慢。”

有一年冬天，驼大爷赶集摆摊，突然邻居火急火燎找到他，“快来卫生院，你的老母昏倒了。”驼大爷顿时着了慌，收拾了摊子就往卫生院赶。病重的母亲喘过不停，在病房里，驼大爷感到孤立无援的伤感和无能为力的悲哀。临出院了，医疗费没着落，村委会出面帮他结清了医院的费用。

后来，政府开展“精准扶贫”活动，驼大爷家被评定为贫困户，驼大爷列为重点帮扶对象。政府将他家的房子重新翻修过了，门口的羊肠小道也拓宽了，过春节，结对帮扶的王镇长拎起米面油亲自到他家慰问……这些事情，好几次都让驼大爷眼里闪过泪光。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娘儿俩脸上逐渐有了幸福的笑容。

最近，驼大爷在王镇长的帮助下又有了一份新工作，在县道郊外车上当售票员。这份工作除了每天管两顿饭以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是，驼大爷却干得很起劲。早上，老母还没起床，驼大爷就骑上他的残疾人三轮车“呜嘟嘟”地出去了。夜深了，邻居都熄灯了，驼大爷的三轮车才“轰隆隆”地开回来。老母亲觉得他这样早出晚归，不太正常，这让谨小慎微的她很是担心。

一天下午，驼母被本家二嫂喊去，二嫂说她亲眼看见驼大爷去了趟派出所。驼母当即坐立不安，生怕驼大爷有了两个钱就不知东南西北。到了晚上，迟迟不见驼大爷回家，驼母决定在儿子的房中苦等。昏黄的灯光下，政府送来的米和油还没有开封，好不容易盼来的幸福日子才开头，怎么经得起折腾？

“吱嘎”一声门开了，驼大爷进了屋。一见老母蓬松着花白的头发坐在屋中，他大吃一惊。驼大爷没开口说话，老母便开门见山：“我们家得到了政府照顾，我月月有低保钱，儿啦，你可不要乱来呀！”

驼大爷哭笑不得，一本正经地对母亲说：“妈，我咋了？你听别人说啥了？”

老母说：“你跟我老实说，你从派出所出来是咋回事？”

驼大爷说：“我、我没干坏事。”

老母不依不饶：“你呀，不想让我多活两天呀……”说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诉一边抹心口。驼大爷是个直性子，从小最受不了老母地哭，况且老母头发斑白，哭腔悠悠直戳心脏。驼大爷立马投降，规规矩矩站在老母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老母听。

原来有一天，驼大爷像往常一样在车上售票，半道上上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墨镜哥。那人一上车眼睛就左右扫视，有单个的座位不坐，反倒去跟一个拎大包的胖大嫂挤双人椅，驼大爷就对他多了几分注意。车开出去不远，那个胖大嫂在座位上打起盹来。墨镜哥假意斜靠过去，一只手在外套的掩映下悄悄伸进了她的衣兜。驼大爷心明眼亮，面向乘客提高嗓门就喊，“抓稳，前方有凼凼！”早就心领神会的司机轻点刹车，乘客们齐刷刷地向前倾，摇晃了两下，才恢复了正常。胖大嫂被折腾醒了，一切如常。墨镜哥正了正身子，两手交叉在胸前，换了个姿势闭眼装睡。驼大爷心里一阵窃喜，他的乐趣就是不让坏人得逞，这一点，他跟司机不谋而合，暗号喊话就刹车。

不料，这一幕却被车上一个年长的乘客看在了眼里。一天，驼大爷在道班队喝茶，班头说有人找他，让他去里间坐。驼大爷有点纳闷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进来了两个人，证件一亮，他们是派出所的警察。警察称一个老同志举报，县道郊外车上可能出现了他们追踪了很久的惯偷，整治治安环境需要群众配合与支持。驼大爷心想能为派出所出把力也很光荣，于是爽快地说：“好，我配合。”警察对他的态度很满意，随即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中的那个人浓眉黑脸乌嘴唇，驼大爷眼睛一亮，“这人我见过，就是行窃不成的墨镜哥。”随即，驼大爷把墨镜哥的上下车地点，以及同行的伙伴都详细地做了汇报。警察同志很高兴，想进一步发挥他的作用，于是，就把驼大爷请到了派出所。

老母停止了抽泣，听得心惊胆战，一听是配合派出所工作才放了心，而后又紧张地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驼大爷接着说：“上班前，我就骑上三轮车到处转转。下班后，我就去茶馆坐坐，打探打探，发现情况，立即汇报。”

老母听得一愣一愣的，又问：“那个墨镜抓到没？”

驼大爷自豪地说：“就在昨天，镇上苏宁易购开业，墨镜哥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他戴了一顶假发，背了一个公文包。浓眉黑脸乌嘴唇，他一上车就被我认出来了，我悄悄给派出所的警察发了条短信。在车上，我一个劲儿地给司机说暗号人多，开慢点儿。不一会儿，车子快到站的时候，交警以查超载为由，把车辆拦下了。墨镜哥慌慌张张地想跑，看来是得手了。警察一把就把他拷住了，他的包里除了刀片，还有匕首，荷包里全是钞票。”

老母听到这里，不禁拍起了巴掌，又惊又喜，说坏人就该抓起来，统统抓起来。突然又眉头一皱，对儿子说：“千万不要惹斗麻烦哦。”

驼大爷甩甩袖子，虽然身高不足一米五，背有点驼，但是他不觉得自己矮小和有缺陷，因为自己对社会有用。他对老母说道：“我现在不仅是售票员，我还是派出所的'流动摄像头’，政府对我们有恩，关键时刻我咋能当缩头乌龟？”

夜深了，驼大爷安顿老母睡下了。他为自己能为社会尽一份绵薄之力而感到自豪。但他没有告诉母亲的是智斗墨镜哥只是一个开始。

关了灯，驼大爷睡意全无，他想到日子过不下去的艰难，想到了春节慰问时王镇长那张为民操劳而沧桑的脸，他想起了曾经在心里的誓言——“我驼背子一家能有今天，全凭政府的关怀照顾，我要做个好人。没有高度，但要活得有气度！”

——此文发《龙湖》2021年第2期（“沿滩区庆祝中国共产党诞辰100周年征文专刊”）

作者简介

杜华，女，中学语文教师，沿滩区故事作家协会会员。喜欢阅读和音乐，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