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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清厂矿子弟记忆:子校、家属区和依山傍水的三维生活

这是去年的最后一天写的一篇文章,为的是给一个深圳的厂矿子弟小伙伴交作业,哈。本来,这种太个人的东西,是不太适合在公众号上发的,但想想,应该还是对一些70后和80后会产生共鸣的,是符合童话往事的调性的,所以分享给大家。

       序
今日头条:

亲爱的朋友们,如果我说我是一个在陕西的一个叫宝鸡的一个紧挨着村庄、听着草丛里的虫子的叫声入眠、在当地土生土长了十八年的70后,你们想象中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是个什么样呢?

01

我们都是厂矿子弟!!

2000年,记得在深圳打工的那会儿,有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问我:“你是哪里人呢?”我说:“我是陕西人”。对方抿嘴一笑:“哦,听出来了,你的普通话好像是有点儿西北味儿”。

我哈哈大笑:“别逗了,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会说陕西话!”对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目光里全是“怎么可能呢?”

又过了几年,我已经在北京定居了。某日有几个朋友来家里作客,当时父母外婆都在,全家老少热情的招待着他们。临走的时候,他们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一时之间我还真是难以回答。“怎么你爸和你说陕西话,你用普通话和他说。你妈和你外婆说浙江话,你怎么还是和她们说普通话呀?”

后来,在北京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那时没结婚,富余的时间很多。周末,我的习惯是大家聚在一起喝喝下午茶(真正的喝茶,不是老外那套小优雅)。每当我眉飞色舞的讲起童年的依山傍水的城乡二元童年生活时,很多人都是满满的困惑,但这些困惑各有不同------

你一个边远小镇的,哪来的那么精致的城市生活?

你一个城市长大的,哪来的那么芬芳的乡下故事?

你一个地道陕西人,哪来的那么南方的趣闻典故?

北京是一个大杂烩之地,有时候和北京的、也和更多的是外地的朋友在一起吃饭时,他们也经常会说到饮食上的地区差异,每当问到我时,我会毫不犹豫的说:“我的最佳状态应该是五米二面吧。也就是一周之内,让我主食吃上两顿面条,五顿米饭,大概是最惬意的。”

2000年离开陕西到如今,十七年过去了。接触的同龄人越多,有一种感觉就越深,为什么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经历过、也没有留存在那么多童年的精彩、细腻、别样的故事?大数人能讲出来的只有“难忘、美好”这些泛泛之词,偶尔能谈及的几个故事,也只是全国性的一种共呜。

后来,碰到了一些有着相同经历的朋友们,这个答案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答案便是:因为我们都是厂矿子弟!

02

这是一段超越地域、文化差异的奇妙与美好

再后来,随着认识的厂矿子弟的朋友的增多,又不免滋生了一丝小得意。因为每当我绘声绘色的把童年往事讲给同是厂矿子弟的他们听时,他们同样会很感叹:“哦,你的童年真的是可以写本书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故事呢?”一时之间,把我也问懵了。

似乎这个说来话长。但从几个维度可能勾勒出一个大概。

宝鸡是陕西关中平原的最西边,再往西走,就要到甘肃去了。我父母的工厂是宝鸡最西边的一个企业,一墙之隔,就是农民伯伯的麦田了。

而另一方面,我父母所在的国企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从上海内迁来的机器制造厂。半军工性质的,对外称呼为XX号信箱。这个称呼直到今天还没完全取消,比如他们在上海的办事处,就叫作XX代办。企业里当时有一半是上海人和江浙人,其余才是陕西本地人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其他人。

最后。是,没错,我们是张艺谋导演拍的那个《秋菊打官司》的所在地,一点都没错。是,我们从大的范围来说,是在所谓的黄土高坡上长大的一代。但我们的童年生活与尘土飞扬、山穷水尽没有一点关系。我们的南边紧挨着秦岭,我们的北边紧邻着渭河。我们不是房地产商----明明还有很远的距离,非说是地铁房,学区房。我说的这个紧贴着,就是我们的业余生活有很多时候就是上山和下河。是真正的依山傍水,绝不夸张!

于是,在几个维度上,终于成就了最精彩的厂矿记忆------

这里是大西北中的小上海

这里是黄土高坡上的山青水秀

这里是一墙之隔的水泥路和麦田地

这里是精密机器的金属切割与芬芳泥土的蝉鸣狗吠的交响乐

各种各样的反差,却错落有致的融合到了一起,或有冲突却绝不违和,或有纷争却绝不对抗。最后,便构成了说一千天也说不完、每个故事都像是发生在昨天的生动的厂矿记忆。

在家属区与工厂之间的环形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16米、重53吨的铸铁毛主席塑像,这是全国目前已知最大的一尊;这是工厂属性与文革岁月共同催生的产物,由家父亲自参与铸造,大理石基座的模型至今还在老宅的屋中存放;

家属区里的一些去处,其实和其他厂矿的大同小异,但因为工厂里浓浓的上海味道而显得很有些诗意。那时候没有超市,小卖部因为长年从上海进货,被大家习惯的称作“小上海”,午餐肉、低度的香槟酒、杏肉、话梅、五香豆、麦乳精,不管你是不是上海小朋友,大家都喜欢从那里买零食,很是惬意;

家属里有两个食堂,只因第二食堂的顶棚用的是绿色的弧型PVC,就被冠以了绿宝石餐厅,瞬间仿佛就高大了。其实不管是大食堂,还是被唤作绿宝石的二食堂,都是大家的美好记忆。大食堂的最后两个窗口,最为抢手,一个窗口卖的是五香海带,这个充满显示了关中地区在凉拌菜上的独到之处,酸爽不说,用热油激过的辣椒面和蒜蓉,拌入其中,想想口水就要下来了;而另一窗口卖的是五香猪头肉,这个显然是上海师傅的改良作,咬一口唇齿留香。这两道风格完全迥异的吃食,经常会出现在我们的晚餐桌上,至今念念不忘;

绿宝石餐厅的方形盘圈面包,上面烤的焦黄焦黄的,但既不糊也不硬,松软喷香,再加上上海的粢饭糕、烧麦、菜(肉)包子,不掺假的浓豆浆和油条、红油浇过的豆腐脑,有时候总感觉那时候的早餐,似乎今天的日子,怎么也赶不上;

而周末,就不这么吃了。必须是当地最有嚼头的岐山擀面皮、或者白吉馍夹肉、荞面饸饹,如果在家里,那就是来个臊子炒馍花,这是周末的特色早餐了;

一般说来,灯光球场是厂矿子弟最深刻的记忆之处。我们那里当然也不例外。但那种场内场外的辉煌,真的是鲜有人比。由于企业里多是“诚会玩”的上海人,这使得每年夏天的职工排球赛开展的有声有色。各个分厂和部门都有自己的男女排球队,每天下午四点,他们有特殊的待遇,不用再在工厂干活,而是在企业的各个空地紧张的训练着,为晚上的对打做最后的准备。各队的佼佼者最后又汇集到一起,代表工厂去市里比赛,结果一拿就是十几年的冠军。

上海人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些传统体育项目的潮流,司诺克、四国大战、康乐棋、黑白时代的电脑游戏、汽枪打鸟、霹雳舞,样样精通,也带动了本厂各项娱乐项目的多姿多彩。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活动,我们这些孩子的游戏也同样精彩。打弹球时居然要讲五十多句术语、沙包有八种玩法,就是拍洋画也得是五种花样,这大概拿到全国来比较,也是独树一帜的,大上海与大西北的结合,产生的化学反应真的很奇妙。

看着陕西的小朋友玩游戏时,嘴里全是蹩脚的上海普通话;

看着上海的小朋友吃关中道经典的臊子面、擀面皮边咧嘴喊辣边说好吃的劲头;

似乎有那么点滑稽可笑,但一切就是那么的美好温馨

到了北京,学会一句特别生动的北京话“发小”。总以为这个词能准确的表达我们这些厂矿企业里从幼儿园到高中、甚至到大学仍然在一起生活的老同学小伙伴。但后来,完全不是一回事。厂矿子弟的感情,不仅意味着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如果还在父母的企业上班,那更是一辈子都在一起了),且父母也都是几十年的同事。

厂矿的托儿所、职工子弟学校,其实也是工厂的一个部门,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些老师也是父母的同事,那时候在学校犯个事,基本上是家长回家就已经知道了,因为都是一个家属区的。有的小伙伴会很郁闷,因为班主任可能就住在对门。

因为真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因为是24小时都生活在一起,一起买早餐,一起上学,一起提开水,一起打牛奶,一起换面条,一起去冲澡,一起去理发。跟着家长相互去串门,所以这种感情真的不是老同学、小伙伴可以形容的。这和四合院、里弄胡同里的孩子还不一样。

给北京的同事朋友们说,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比如到了上海,经常会住在美丽的女同学家里,她妈妈还会打电话说:“啊,你来了啊。叫XX给你做点好吃的喔”;比如一起回到陕西故地重游,也是同吃同住,从来也不分你我。走时还要来一个紧紧的贴面拥抱。这真的不是什么暧昧,也不会有道德上的瑕疵,这种感情实在是太深了。

03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发小、同学的特殊感情

我们目前的年龄不算小了,处在四十岁的边缘了,但这个年龄也并不大。但在一起的时候,总喜欢从幼儿园开始回忆,一直回忆到我们从高中、从大学分别的一刻。不是因为我们老了,只是因为我们拥有太多的美好。

上周又和小学女同桌一起去看电影了。我俩看之前一起先简单吃个饭。回忆起1992年她转学到北京的情景,她说:“我刚到北京那会儿,北京才开始放《戏说乾隆》,我给他们剧透,他们还不相信,以为我从那么边远的地方来,怎么可能看到的东西比北京还多还快?但后来不由他们不信了。还有啊,刚到北京时,连暖气都没有,冻得我直哆嗦,咱们从小就是企业供暖,哪受得了啊。”

是啊,那时候厂矿企业的工资不高,福利也不见得高大上,但却是处处安排的很妥当。洗澡不要钱,提开水不要钱;理发不要钱,上托儿所不要钱,上子校小学中学不要钱;换面条、食堂打菜打饭也是象征性的收一些。除了劳保用品外,各个部门动不动的发一大塑料袋子还带着透气孔的苹果,或者一整箱的鸭梨。夏天发的几十斤的西瓜票,还得拿自行车才能推回来,滚到床底下,一个夏天也吃不完。企业开着大卡车到青海弄的黄鱼,拉回来,发动机都没熄火,就在企业门口按人头,一人几条的发给大家。

厂里在乡下还有自有农场,牛奶每天下午有师傅蹬着三轮车,准时运来,有时候还带着奶牛的体温,甚是新鲜。当然,那时候杀菌条件可能是差一点,一年365天中,总有那么两三次大家都反映回去一煮牛奶,是坏的。那也没关系,不用取证,也没有计较,农场会在次日加倍打还给你。

像我们这样上海人居多的企业,讲究就更多了。八月十五的月饼,是很早就从上海调用了集装箱,从上海启运,保准在中秋节之前,运到工厂,然后发到每个职工手中;而厂里的蛋糕坊更是远近闻名。是厂里专门派人去上海去培训学习,才回来开的。到最后,一条路上的城乡居民都到厂里的蛋糕坊来买奶油蛋糕(那时候以这个词为时髦)。

电影院、闭路电视,尤其是卫星电视,保证了我们其实并不比很多当时的东部城市的孩子接受到的信息少多少。相反的,可能因为山高皇帝远,我们倒是经常能看到一些更丰富的娱乐节目。比如厂里的闭路电视,周末和节假日,美剧港产片从不间断。放假之前,早早的,家属区门口的小黑板就挂出来接下来每天要放的精彩节目。

特别是厂里架设的卫星电视,几乎是厂矿企业的孩子们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八十年代末,我们在收看的是来自第一个省台卫视云贵台的海量外国动画片;

九十年代初,我们在收看的是来自香港的卫星电视中文台的各类境外娱乐节目。

通过这些,我们看到了别样的精彩。

家属区之外,是一个别样的天地。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国家就是出于这样的战略考虑。把工厂设在了一山一水之间。这让我们真正是在生活在山水之间。企业的南边是秦岭的分支,学校经常组织我们去爬山,三四月的时候是找春天,秋天是要写收获的作文;家属区的北边就是渭河。那时候的河滩已经筑起坚固的石坝,我们称之为渭河滩。在滩涂玩沙泥,在岸边烤土豆、玉米、烤麦穗。。。这是家常便饭,当然,这些食材,大多是在路上从农民伯伯的地里顺手牵羊来的。有时候人家会告到厂里去,厂里再反映到子校。在周一的晨会上,校长会一通批评。每年五月,学校也会组织各个班级到渭河滩来放风筝。在大坝伸向河中的坝头突起处深呼吸,真有一种凭海临风的感觉。

子校只能上到初中。高中大家都要到市里的各个学校去念高中了。这时,企业的校车每天会把小伙伴们送去接回。大学了,大家分散到了全国各地;有些没念大学的同学也各有去处了,但因为大多数小伙伴的父母大都还在企业上班,所以节假日,寒暑假,大家从四处归拢到一起,还是在一起玩耍,一如从前,这样的生活基本上维持了十七八年。直到我们工作,真正奔向了全国各地。

关于校园学习和课外生活,是真正的精彩篇章。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梗,太多的典故,远比眼下各种胡编乱造的青春片、怀旧剧精彩万分。当然,这些内容,要细展开的话,可能会是几部小说,上百集的电视剧,可能还不能尽述。如果不结合具体的历史背景,把那些生动的人和鲜活的事,一点一滴的介绍给大家,大家可能感受不到其中的精彩万分与传奇色彩。

农村与城镇,西北与江南,黄土与山水。在那十八年,我们始终同时在三个反差极大的维度上无缝对接的和谐生活着,这使得我们拥有了比一般的厂矿子弟更有趣更出彩的记忆。

这些成百上千的趣闻轶事,从来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有一点点的淡忘,就像发生在昨天,高清且完整。

真心的希望,能有几部真正反映八十年代厂矿子弟生活的动画片、影视剧。那个丰富多彩、奇妙无比的厂矿子弟的青春年代,真的值得梳理和盘点。

如果说现在,我们身上还带有什么厂矿企业的永久印记的话,那么便是我们的普通话,看似像那么回事,可IN  ING我们永远是念前鼻音。用我老妈的话说:“你们呀,你们的普通话都是让你们的上海老师给教坏了,到现在还是IN  ING不分啊”

好吧。也许这更是一种想起来就有一种甜甜滋味的美好回忆吧。

                                             写于20161231日晚

                                                         201732日改


在“小上海”被拆的最后关头,我还好用相机留了这么点残念。。。如今这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栋10多层高的宾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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