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的运河

■李建功

　　小时候，觉得运河很神秘。

　　我的家乡，在高邮。从城里一直往西走，走到运河堤岸上，就是到了头。运河的堤岸，如同一道高大的城墙，隔着一座城，一条河。堤岸很高，要爬几十层的台阶，或者骑车，要费些气力，从一个长长的坡道骑上去。看两岸花柳，看运河水流。站在岸边，常常在想，河对面的那片土地上，有着什么样的人家，那些映照着夕阳的袅袅炊烟，又会飘向什么样的远方？还有那些生活在河上的船上人家，他们的生计，是否就紧紧维系在这一条河里。

　　再大一点，觉得运河很宽。学校里，组织春游的时候，会安排学生，过运河的摆渡，到河对面去。从堤岸上一路小跑下去，那股兴奋劲，至今还在渡船的船板上跳跃着。渡船开起来的时候，河里的浪花拍着船舷，不断翻滚，也舔舐着一双双快乐的小手。人在渡船里，觉得运河很宽，要坐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河的东岸，坐到河的西头。那里有着铺天盖地的芦苇，还有惊飞的水鸟们。那时候，觉得运河很神奇，一头牵着家乡，一头牵着快乐。

　　长大后，便离了家乡，在外求学。春来秋去，回家的频率不低，但是很少想起，要去运河堤岸上走一走，看一看。偶然，一个人，又走上了堤岸。忽然，觉得眼前的运河，变得小了很多。原先很费力的台阶，迈开腿，走上几步，就到了堤上。从堤上往西看，似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一跨脚，就能过去了。摆渡还在，只是没有当年的欢呼雀跃，在一眨眼间，就从东边，到了西岸。儿时对于这条运河的热切，似乎都随着这运河里的水，不知道流往何方去了。

　　运河，当然还是那条运河。十几年的时间，既没有拓宽，也没有缩短。而我的身高，也不过虚长了一些。运河的变小，其实是自己的目光和心境，比起儿时，宽广了些许。这样说起来，不知道这条运河，是否会有些生气。应该不会吧，正如我把这条河，当成自家的运河。这条河，也一直把我，当成自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