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等你到天亮

(报告文学)

等你到天亮

李 迪 《 光明日报 》( 2011年04月13日   13 版)

    这是春节前一个寒冷的早晨。

    风刮得邪乎,天黑得吓人。白天看去很像武士头盔的帽盔山,此刻似巨兽匍匐在通往看守所的公路边沉睡。公路不宽,刚够错车。路两头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车来,也没有车往,更没有行人。

    这严冬的寒晨,这荒寂的郊外。

    谁也想不到,就在这时候,在看守所的铁门下,坐着一个人。

    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坐在凛冽的寒风中,为什么要坐在看守所的铁门下?

    他叫西宝,四十来岁,丹东本地人。因伤害罪进了看守所。这西宝,说起来是条汉子。脾气大,心眼好;能吃苦,肯出力。干起活浑身使不完的劲儿。可就有一样,让他媳妇玉珠受不了。什么?喝酒打仗!丹东人把打架叫打仗,听起来真枪真刀的更猛。西宝爱喝酒。酒后爱打仗。为朋友不平,为自己不平,还有时候什么也不为,纯粹酒烧的。酒壮手狠没轻重。打完仗回家,血呼啦。玉珠说两句,他还辣手摧花。一个弱女子,哪儿经得起大拳如斗?他可倒好,人也打了,酒也醉了。爬上床,呼噜噜,死猪一个。第二天啥都忘了。见媳妇两眼成熊猫,还问咋儿摔的?一而再,再而三。

    玉珠受够了,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不跟你!

    西宝眼一瞪,你下辈子当牛,我就当个宰牛的!

    玉珠气死了,跟你离婚!

    西宝鸭子闭眼嘴壳硬,离就离!

    俩人就这么离了。有个小女儿,判给了玉珠。西宝负责生活费。

    好好一个家没了。像暖暖的鸟窝被一竹竿捅翻。

    风里雨里。白天黑夜。一晃八年过去了。

    玉珠带着女儿,起早摸晚。忙了外边忙家里,洗洗涮涮,点火做饭。西宝领着民工,披星戴月。搬不完的水泥和不完的灰。一座座高楼立起来了,仰头望望,望掉头上的柳条帽。楼再高没他的。捡起帽子拍拍土,又朝新的工地走去。发钱了,大泥手捻了又捻,留下填肚子的,都给女儿捎去。中秋的月光透过破工棚照进来,躺在如同狗窝的地铺上,咬着干了三天的硬馍,想起女儿,想起家,想起孩儿她妈。女儿今年快十二了,长得像我也像她。老远见到就张开小手叫爸爸,爸爸……玉珠漂亮贤慧,心疼我也心疼娃。每次从工地回家,进屋就有热茶。一碗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香喷喷的撒着绿葱花。这样难找的好媳妇,我怎么能下手打?这样想着,西宝掉泪了。他想复婚,他想回家,他希望玉珠能原谅他。

    经过几次电话联系,又托人说好话儿。玉珠终于同意见个面。再三说,只是见个面,别的什么都不应。西宝高兴得回到初恋,行,见个面就行!我请客!

    见面这天,西宝翻出件干净衣裳。民工看他乐成三瓣嘴儿,问他今天高兴的什么?他说,今天高兴的就是从没有这么高兴!

    瞧瞧,说了跟没说一样。

    在小饭铺花二十九块八毛摆了一桌豪华的,两人见了面。饭还没吃,西宝就说,玉珠,咱们复婚吧!玉珠说,不是只见面吗?西宝说,我装不住话,咱们复婚吧!玉珠说,你还打仗吗?西宝说,不打了,不打了。玉珠说,我不信!狗改……话到嘴边又咽了。狗改不了吃屎,难听。西宝接过话儿,狗改吃狗粮啦!玉珠笑了。西宝还以为成了呢,不料玉珠又沉下脸,你难改。

    得,面见了,饭也吃了。有希望,没结果。

    出了小饭铺,西宝冲玉珠拍胸脯,我说不打仗就不打仗了。话才落地,一人高马大的家伙就横过来挡住玉珠,哎哟喂,鲜花儿插在了驴粪上,带到这么个狗食馆来也不嫌埋汰!说着就上手摸玉珠的脸。西宝火冒四丈,狮吼一声扑上去——

    开打!

    一仗下来,那厮才知撞上武林高手。满地找牙不说,还差点儿被抓瞎了眼。为这一传说中的鹰爪,西宝也付出惨重代价——法院以伤害罪判他八个月。因为刑期短,就留在看守所服刑。

    丹东看守所月押量超过五百人。被判死刑的,等着死;被判长刑的,等着去监狱;刑期短的,就留在所里熬。期满了就地释放。这其中,有身体健康的,也有带病的,甚至有艾滋病!可想而知,要管好这五百来号案情不同前景各异的在押人员,像戴所常挂在嘴边的“俺家那五百口子谁也不能出事”,几十位管教要承担多大压力,要付出多少艰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西宝被分到管教魏红召负责的监室。自从进来,就没人给他送过衣物,更没人想来看他。成了孤家寡人。但是,一个大老爷们儿,身体壮刑期短,按理不会有大问题。孤家寡人就孤家寡人,反正呆几个月就出去了,天空任鸟飞。

    可细心的魏红召却发现,西宝很郁闷。少言无语,眉头紧锁。“不怕说这那,就怕不说话!”这是魏红召的经验。在押人员有话不说,非憋出病不可。只有让他们说,听他们说,才知道他们想什么要什么,才能帮他们助他们。魏红召就找西宝谈心。你心里有什么愁事?没事。再问,还是没事。魏红召没放下,西宝缺穿的,他就买来;伙房有好菜,就掏钱给他添一份。监室里还有一个叫铁元的,进来时身上生个火疖子,晚上疼得睡不着觉。魏红召领着去医院看了几回也不行。魏红召不死心,到处打听药方偏方。终于买到一种叫“独角膏”的膏药,用火烤烤,亲手为铁元贴上。一连几天,天天换。不嫌脏,不间断,硬是把病治好了。西宝看在眼里。一天,他主动找魏红召谈心,魏管教,你是好人,你有人性。你问我有什么事,唉,说了怕你也管不了。再说这事也不该你管,我自作自受。魏红召一拍他肩头,你说说,什么事?西宝就把心里话全掏出来。末了,巴望着两眼,你能不能帮着问问,她愿不愿意?八年了,我想她,想女儿……

    说着,眼窝就红了。

    魏红召也难过起来。想不到西宝会说这些。

    他对西宝说,兄弟,别难过。这事,我帮你!

    打这以后——

    魏红召把西宝的事装在了心里。他有了心事。

    西宝把自己的事交给了魏红召,他没了心事。

    监室里的人第一次听到西宝的笑声。

    没过多久,西宝判下来了。八个月。刨去已经在看守所关押的日子,所剩时间不多了。一判下来,西宝就可以跟家人见面了。

    所里通知了玉珠,可是她没来。

    魏红召很着急。

    戴所说,通知了家里,家里不来,这也常有。

    魏红召就向戴所讲了西宝想复婚的事。

    戴所一听来了神,好事啊!应该!就是为了孩子,也绝对应该!关进看守所的有多少单亲的?他们犯罪很大程度跟父母离异有关。一个家破裂了,就给社会带来一分不安定。精卫填海,咱们能挽救一个就挽救一个。你再去联系玉珠!只要联系上了,我就再安排一次会见!

    魏红召信心满满。马上赶回监室,问西宝怎么才能找到玉珠?西宝给了他一个电话。魏红召一打,电话不是玉珠的,是离她家不远的一个小卖部的。劳驾请帮忙叫叫玉珠,谢谢啦!魏红召客气得不行。谁知对方连哼都没哼,啪哒一下就给扣了。热脸贴上冷屁股。难道这主儿对警察有气?我也没亮身份啊?魏红召苦笑笑,又拨通,麻烦您帮忙叫叫玉珠,谢谢您啦!魏红召对电话直鞠躬,人家也看不见呀。也别说,好像管点儿事,小卖部这回没有啪哒,听声音像是把话筒放一边找去啦。魏红召笑了,看看,文明礼貌,管事!他边等边琢磨,怎么对玉珠讲第一句话呢?你好,打扰了……您好!真对不起,打扰您了……正琢磨呢,啪哒!小卖部那边又给扣了。根本没去找。嘿!你再扣我还打!魏红召又打通第三遍。这回也不客气了,你别扣我电话!我是警察,找玉珠了解点儿事。你快去叫一下!小卖部吓一跳,啊?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等等,麻烦您等等……

    得,轮着他给电话鞠躬了。

    结果是,等也等了,叫也叫了。但是玉珠没来接。没接就没接吧,还让小卖部传了个话,她说知道啦,回头给您回电话!

    她知道什么啦?我也没留电话她给谁回啊?没辙,魏红召又主动鞠了个躬,把自己的电话号留给小卖部,麻烦人家转告。

    首战未捷,魏红召很郁闷。但一回监室见了西宝,又假装像刚捡了个大元宝,嗨呀呀,这两天太忙啦!迎接上面检查。等忙过这阵儿,我就帮你打电话。西宝,你别急啊!

    魏管教,不急,您先忙正事。我不急!

    不急?俩人讲的都是假话。

    但要说急,魏红召比西宝还急。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电话左等不着,右等不着。吃不下睡不安,脑门儿还直发烫。照镜子看看,可别在这儿生了火疖子。就算“独角膏”能治,拔出火来再落下个疤!干脆,直接找她去!魏红召查到了玉珠的地址,在五龙背。他收拾收拾就出发。风风火火的上了车,又一拍脑门儿下来了。不中!他心里打起了架。连河南乡音都急出来。不请自到太突然。这不是办案子,穿警服不好,不穿警服也不好,街坊四邻议论起来能把事弄砸了。毕竟人家离婚八年了,不是短日子。她不回电话,说明有想法。操之过急,适得其反。要打算把好事办好,就不能急。

    等等,再等等!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西宝刑满释放的日子越来越近,说话就要破月。玉珠还是没回电话。魏红召急得要上房。他不敢看西宝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里全是话。

    魏红召发起了新攻势。接连五天,每天往小卖部打一次电话——

    你把我电话给玉珠了吗?

    给了,给了!

    那为什么接不到她回话?

    啊!她还没给您回话?这不是害我吗!

    你再去告诉她,让她无论如何给我回个电话!

    好,好,我这就去。哎哟喂,我的小姑奶奶,快给你魏爷回话吧!

    到了第六天,天都黑完了,魏红召正要睡觉,突然,电话响了。正是玉珠。

    你是谁啊?找我什么事?

    魏红召急忙说,啊,啊,我姓魏,我是……

    得,准备好的文明礼貌一句没用上。

    你是不是想为西宝说好话?

    这一问,让魏红召动了感情——

    玉珠,你说对了。西宝心里一直装着你!他进看守所七个多月,我俩谈话记不清次数,他跟我说得最多的还是你,谈他父母都少。可见对你感情有多深!再有就是谈孩子。他想你,想孩子,想你们这个家。过去他爱打仗,也跟你动过手,你们为这个分手了。他现在想起来就后悔,想起来就难过。这几年,你一人带孩子很辛苦。可你知道吗,他又是怎么过来的?领着一帮民工,没黑没白,土猴儿似的在工地上卖命。饥一顿饱一顿,冷一天热一天。为什么?还不是想给孩子多苦点儿钱?离婚这么多年,他没找过别的女人,没少给你一分钱。宁肯自己没吃没喝,成天像叫化子一样。我见过那么多人,我敢说西宝不是坏人。相反,他是个好人,是个重感情重情义的男人。我接连打电话找你,就是想对你说,你原谅西宝吧,他是个好人,他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他靠得住。你们和好吧,把日子重新过起来。互相有个依靠,也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

    电话那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魏红召更加恳切,玉珠,如果你觉得我是一片真心,你就听听我的建议:你来我们这儿一趟,跟西宝见个面,坐下来谈谈。如果行,到他出来的日子,你们就手拉手回家。如果不行,你也给西宝一个痛快话,让他死了心。你说呢?

    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一句话。

    魏红召不急,玉珠,虽然我们没见过,但我理解你。你是一个要强的人。是一个好母亲,也是一个好妻子。毕竟分手八年了!你需要好好考虑。但是,我希望在西宝出来之前,你能给个答复。你看,已经没几天了。这就是我为啥要急着找你的原因。真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着说着,文明礼貌自己又冒出来了。

    谢谢你!电话那头终于开口了——

    魏管教,你讲了这么多,我很感动!见不见西宝,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魏红召的心又悬了起来。

    盼星星盼月亮。仿佛要见玉珠的不是西宝,而是他。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电话到底打来了。见!

    戴所一听消息,笑了。说,眼看过春节了,要是能在节前复婚,那可就太美了!马上安排他俩见面!

    说完,又找补一句,小魏,你可以改行做媒人了。

    分手八年,日思夜念。西宝终于又见到玉珠。

    魏红召轻轻带上门,你俩好好谈吧,我等着听喜讯。

    会见室里,话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

    会见室外,魏红召看看表又看看表。

    按规定,会见时间只给半小时。可谈了一个多小时,还没完。不顺利。

    怎么办?再等等。

    又过了半点钟。

    下一拨等待会见的家属到了,眼巴巴地站在门外。

    魏红召一看不能再等了,只好推门进去。

    你俩还没谈好?

    两人都不吭声。

    看这架式,魏红召心里来了主意,笑着说,我看这样吧,生扭的瓜不甜。玉珠,你回去再想想,西宝还有三天就出去了,你要是同意复婚,那天早上六点半就来这儿接他。要是不同意,就别来。好吗?

    玉珠点点头,走了。

    西宝叹口气,也走了。

    转眼两天过去了。明天一早,西宝就要离开看守所了。

    入夜,他躺在铺上大睁着双眼。被铁窗分割的月光,冷冷地打在脸上。玉珠,你明天来接我吗?西宝心里不停地叨念着,突然,身上像过了电,他想起一部看过的电影。电影里那个走出监狱的汉子一翻过山头,就看见自家屋顶上挂满了黄手帕!那是妻子等待他回家的标志,那是妻子欢迎他回家的旗帜,那是幸福的黄手帕!

    西宝落泪了。玉珠,你欢迎我回家吗?……

    这天晚上,在看守所值夜班的魏红召同样失眠。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得吓人,魏红召就爬起来为西宝办了释放手续。眼看六点半了,急忙领西宝走出号筒。来到看守所前院,他对西宝说,外面冷得要命,你在传达室里坐一会儿,我先出去看看。

    他不放心,自己要先出去看看。

    迎着寒风,魏红召吃力地推开看守所的小门。

    出门一看,没人!

    他的心,咯噔一下。

    再等等,也许就来了。

    黑暗无边,望眼欲穿。

    六点五十了,还是没来。

    怎么办?先回吧,西宝等急了。

    回到传达室,见西宝的两眼大灯似的追着自己,魏红召使劲儿挤出笑,还没来呢,天黑,路远。别急,再等等……

    与其说安慰西宝,不如说安慰他自己。

    西宝收回目光,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传达室里静如死。

    终于,还是西宝先说话了,从五龙背坐11路车进城,有十多里,终点是站前;到了站前还要走一大段路,才能坐上20路车到这儿,又有二十里。加起来三十多里地……

    魏红召说,兴许她没赶上头班车……

    西宝又沉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眼看七点十五了,大门外好像来了20路车。魏红召和西宝同时站起来,跑出去一看,果然!20路车来了。

    但是,没人下,也没人上。只有风声嗖嗖。只有枯叶抖抖。

    西宝小声说,兴许,家里有事走不开?

    魏红召点点头,兴许,家里有事走不开……

    西宝一卷衣服,蹲在了大铁门下。

    魏红召一卷衣服,蹲在了西宝身旁。

    两个老爷们儿,两双大眼睛。一个20路车站。

    七点半了。离约定的时间整整过了一个小时,玉珠还没来。

    这时,所里有事找魏红召。他掏出五十块钱车钱塞给西宝,我要去办事,不能陪你了。都过一个小时了,玉珠……天这么冷,一会儿她再不来,你就自己回去吧。是回你妈家?还是去五龙背?

    西宝没吭声。

    魏红召拍拍他肩膀,爷们儿,别灰心!回去以后,再找她好好谈谈。需要的话,约好了我陪你一块儿去!

    魏红召离开了西宝。

    人离开了,心还蹲在寒风中。

    所里要办的事不大,很快就办完了。看看表,已经快八点了。

    玉珠来了吗?

    西宝走了吗?

    魏红召放不下,三步并两步,推开小门,出去一看——

    冰冷的铁门下,冰冷的石地上,有一个冰冷的人。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雕刻。

    白天看去很像武士头盔的帽盔山,此刻似巨兽匍匐在通往看守所的公路边沉睡。路两头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没有车来,也没有车往,更没有行人。

    魏红召心里一热,眼潮了。

    他不声不响地走过去,走到西宝身旁,坐了下来。肩靠着肩。

    西宝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魏红召掏出了烟,西宝一支,自己一支。

    两个爷们儿两支烟,一个车站。

    风刮得邪乎,天渐渐亮了。

    没有话。一支抽完了,又掏出一支。

    就在第二支烟点亮的时候,20路来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只下来一个人。

    一个女人!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高玉伦十天生死逃亡
[磁湖夜话]张亚的随笔《学会拒绝》
高玉伦落网照片
福建省各看守所电话及家属会见日期汇总
儿子被执行死刑的当天,我们夫妻俩,在看守所和他会面了10分钟
【高玉伦落网记:心理素质强大的罪犯,伙同...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