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的思念

• 发布日期： 2012-11-15 00:00
• 作者：谢 军

仰头望，中国棋院二楼大厅中悬挂着的、蒙着黑纱的陈祖德老师的照片，在低沉的哀乐声中，时间仿佛一直在不断盘旋。呆呆地望着照片上陈老带着温暖笑意的面容，置身于棋院这个自己在做棋手过程中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总觉得眼前的陈老不是照片上的一个影像，而是站在那里，风度翩翩地给我们这些年轻棋手讲授棋道。泪水刚擦拭便又涌出，泪光中照片人儿变成了一个彩影，如同若干年来整个中国棋院的大楼里到处都能看到陈老的身影。

“真该选一张陈老下棋的照片！他的一生……”话未说完，便不能自已。

“放心，在另一个世界，陈老一定有棋相伴！”身边不知有谁说了一句。

泪眼模糊，往事如昨……

“你只要往那里一坐，对手就会害怕！气势不一样！”2006年，当陈老听说我退出国际比赛的意向已定的时候，居然说出这样的“外行话”来劝我。知棋者如陈老，当然明白棋盘上的胜负是双方棋手一个回合、一个回合拼出来的，高手之间哪里存在谁往那里一坐，便会取得先机的事情。

但是，当陈老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劝说一名36岁、已经淡出棋坛好几年的女棋手时，什么因素都可能变为重回冠军状态的理由。

“现在已经是小一辈年轻棋手的世界，我哪里还有什么优势，您这么说是怕我伤心吧。”不敢答应陈老，因为自己的状态自己心里最清楚，我知道复出绝不是简单地重新坐到棋盘边上，棋力渐渐恢复便可以上场比赛的。

“唉，太可惜了！你看我，这么大岁数还参加比赛呢。能下棋，多幸福啊！”陈老不再硬劝，说到下棋，一脸开心的表情。末了，陈老像孩子一样补了一句：“当然，我现在的成绩不能提了。”陈老说话的神情，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偷吃了谁家的糖。

如果说2006年时陈老劝我复出更多的是出于棋手恋战的情结，那么2002年时陈老托人让我考虑是否参赛就更“可爱”了。那一年的夏天，怀胎已经七月的我还在有规律地参加比赛，并且战绩不俗。而同年的十月，世界奥林匹克团体赛即将开战，中国女队面临着卫冕的重任。

“谢军，外国女性都不坐月子。十月生完孩子，继续坐镇中国女队一台吧。”一位老师开玩笑般劝我。

闻言，我一头雾水。什么，生完孩子马上代表中国队打世界比赛？对我棋力水平的信任程度也未免太高了吧？

“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的预产期可是在十月呀。”没头没脑地回复了一句，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预产期与奥赛时间前后脚。

“我们知道，外国女棋手就有生完孩子后几天就去打比赛的。”那位老师仍在试探着劝说我认真考虑一下参加比赛的建议。

“可是，如果孩子过了预产期才出来呢？”自己一边说，一边乐。

有关能否不坐月子去参赛的话题告一段落，后来，那位老师告诉我，当时是陈老很认真地向他提出的这个建议，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么“不切合实际”的话来。

说老实话，这两次谈话一直隐隐地埋在自己的记忆深处，虽然自己当时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建议，但内心深处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陈老——面对棋盘上的挑战，无条件接受，即便是以生赴死的决绝。

或许，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具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但不知道如果换成陈老，以他的刚烈性格，会不会扬帆启程奔赴赛场了呢？我想陈老多半会义无反顾接受挑战的。尽管后来我们当玩笑一样旧事重提时，陈老说我当年的决定并没有错。

总觉得陈老并没有离开，或许，是他强大精神力量中的某些因子已经随着多年岁月的教导，潜移默化成为自己身体中的一部分。勤奋学习不偷懒，做事全身心投入，不断超越自我，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想托风儿告诉陈老：晚辈们会不断努力；想托云儿转达：我们会用不同的方式永生爱棋；想托阳光捎句话：陈老，天堂里的您又当上棋司令了吧？有空歇歇别太累，学会珍视健康，善待自己……

道不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