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文
从前,植物在我眼中是鲜有存在感的。即使盛放如美人,划过心底也是流星,拖着尾巴,点水无痕。大致是熙攘人群中的惊鸿一瞥,下一秒已相忘于江湖那种情绪。
今年春天开始的吧,突然对植物生出点感情。因为陪朋友去花市买盆栽,她说你要不要也带两棵。随意的好像在菜场里问你要不要买白菜。
我想到那些在我手底下不得善终的吊兰和常春藤,实在不好意思点头。它们被领进新房子后,短时间内相继萎靡落拓,在上海的五月天里过着秋天,枝零叶碎。
记得当初卖花草的小贩说它们很好养,放在新家净化空气,能吸甲醛,才买了四五盆。虽然对这种生物没经验没耐性没爱心,也是按时浇水的,结果还是死了,一盆没落。当时受了打击:人人都说不难打理啊,怎的到我手里就没活口。末了只好假装它们是甲醛吸入太多,过劳死的。
虽然经验并不愉快,那天从花市回家时,手里还是捧着一盆水培铜钱草和一盆水培绿萝。房间里生活着除了人类之外会呼吸的生物,空气也会热闹点。
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抱着“大概活不长”的心理,对方可能也会跟着没斗志。就像很多人经历过的,不想要一件电器的时候,那件物事多半在你活动心思时突然翘辫子。我认识一个人,她买了一只新电饭煲,捧回家当天,原先用得好好的“糟糠”便坏了,自动下堂求去。听了有点新人欢笑旧人哭的伤心。
也许是铜钱草看起来太瘦弱,总觉得它活不长。像林黛玉一样,风吹得劲些都怕折了杨柳小蛮腰。于是,它果然萧条了,面目憔悴。我把枯叶除去,又小心地保证盆里的水量充足,还放到阳台晒太阳。而它并不领情,一日不如一日,像化疗病人似的,大把掉落枯黄的叶子。然后在我外出一周之后回来时,发现它彻底枯萎。花器里水蒸发掉一半,根茎都露出来。
如今想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在乎它,因为我甚至不曾上网查过培养条件等资料,只是随便地侍弄而已。有点凉薄。
比较起来,绿萝更懂得求生,只要水量满格,吃饱喝足,它不太计较爱心与呵护。一大瓶摆到那,无悲无喜,悄没声开枝散叶。既不红颜,也不薄命。漫随天边云卷云舒那种,适于独活。
绿萝来了一段日子,有两位朋友知道我在养花草,都拿了自家的小盆栽送我,只是碰上自己这种花草“克星”,多半没得善终。其中一个姑娘,送了小盆迷你铁树。不够巴掌大,盈盈一握。她的爸爸精于花草,家中养了一支绿色队伍。然后鸡生蛋蛋生鸡,越养越多,于是分出小盆来送人。
好养活吗?我怕养死了啊!我悲观地说。
没关系,快不行的时候拿回来,帮你抢救。她安慰我。
结果,真的没活长久。我不好意思拿回给她,过后就选择性地失忆了,再不提起。
上周她又拿来一小盆多肉植物叫玉露的。耐旱的,不用怎么照料,她安慰我。
我把“大小姐”放到阳台通风的地方,每天早晚请安陪着小心,直怕侍候不周,愿她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自从多了这些草本,觉得房子里有股暗涌的热闹,虽然都是沉默的生物,可是赏心悦目,安静而励志。冒新绿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沾染了添丁的快乐。——草木无心,也有精神的力量。
昨天又订购了两盆新植物,正在来的路上。感觉有点小雀跃,官人纳新欢那种喜感。请一定好好活下去啊,死皮赖脸地活下去。
愿你们和我白头到老,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