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住了吗？

    大径村人做梦都没有想到，高考落榜后，赴省里进修两年的二牛，数月前去镇上，进县城，奔市里，一路过关斩将，直至杀入全省青歌赛总决赛，扛了个金奖。翌日又成了省城某唱片公司的签约歌手。消息传到村里，全村每个旮旯都沸腾了：深山沟里出了个大歌星啦！

    二牛回村那天，时值正午，村民小组长洪叔和好些乡亲都迎出村口，几步开外的二牛见状，突然抬头挺胸，并迈开了八字脚，本是客家人的他竟操起了普通话，拿腔拿调地对众乡亲说，“哦，哦，乡亲们好哇……”一位中年妇女上前同二牛打招呼，二牛愣了愣神，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进了家门约10来分钟，二牛家里外都挤满了人，欢声笑语一浪高过一浪……应该说，这些乡亲有的是想看一看奖杯是啥模样；有的纯粹是来凑热闹的；可也有不少人是觉着二牛载誉归来，没准带有靓烟，想来蹭一支靓烟抽抽。果然，还没等乡亲们坐定或站定，二牛就操着普通话讪笑着说，来来来，烟酒不分家。说完，迅速从挎包里掏出一条红色包装的香烟，拆开逐支递给大家……

    仿佛是眨眼之间，二牛优哉悠哉地又从衣兜里慢慢取出一包红色包装的香烟，紧接着又轻轻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一位汉子一打眼，心中猛一咯噔：这二牛分给大家的和自个抽的，虽然包装皆为红色，可给大伙的是红双喜，而他自个抽的却是中华牌……想到这，他便与旁人耳语着，很快，有人一脸不屑地悄悄抽身而退……仅半支烟的功夫，满屋子人你走我溜的尽都散去。

    见此情形，正在客厅一隅陪着洪叔闲聊的二牛的父亲一脸愕然。旋即拉着洪叔匆匆出门去了。

    一晃到了傍晚，二牛的母亲对二牛说：“你都累了一天了，赶紧去冲个凉吧”。“叫我洗澡？”二牛思忖片刻，却用普通话柔声说：“老妈子，你先洗吧”。

    “什么？”二牛的母亲突然大声问。二牛又说：“你先洗，妈。”

    “我先‘死’？！”二牛的母亲始而满头雾水，继而脸色骤变……

    “二牛他妈，你这是咋啦？”刚从门外进来的二牛的父亲，一见二牛的母亲脸色铁青，两手直抖，甚为关切地问。

    “咋的啦？你问你的不孝之子吧！”二牛的母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二牛的父亲转身问二牛咋回事？二牛支支吾吾地和盘托出原委。

    哭笑不得的二牛的父亲同老伴略作解释后，便朝二牛喝道：“你呀，老爸退休前在镇中学教了一辈子音乐，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哟！不就是个省级金奖和签约歌手吗？现如今歌星满世界都是！我听洪叔说啦，你打一进村，走路姿势变了样，说话换了腔，冲凉即是洗澡，你同母亲向来都是讲客家话，数月不见，你偏偏把客家话你先冲改用普通话说你先洗，而‘洗’与‘死’正好同音，你母亲听了岂不是要气晕嘛！更不知深浅的是，我打听过了，乡亲们来看你，你送给乡亲们啥，自个抽的啥……你‘蕃薯屎还没有拉干净’，咋就变成这样呢？！”

    二牛的父亲越说越激动，以致紧闭双眼……良久，他指着二牛说，你已有点晕头转向了。前些时，央视播出刘大成唱的一首名为《父亲我记住了》的歌，挺有意思，我录下了。你听听，正好可以帮你醒醒脑。说完，他打开手机，手机里立马飘出刘大成那情真意切的歌声：

    “望着我的眼，父亲对我说，出了点名没啥了不得；邻村的大娘跟你打招呼，你别假装不认得；挣了几个钱没啥了不得，村头你二爷的小屋就是脏，你也要去坐一坐；当了几天官没啥了不得，家乡的百姓不容易，求你个啥事别推托……”

    紧接着，二牛的父亲又将这首歌放了两遍后，语重心长地说，二牛啊，这首歌你要多听，还要会唱，更要用心唱好……你记住了吗？

    哦……记住了。二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海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