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刀

　　江湖暗器

　　□贺小波

　　李正是市中心医院外科主任医生，在他手下做过的手术不计其数，从没失败一次。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一把刀。

　　这天，李正下班回家告诉帮着带孩子的母亲说：“妈，今天我看见咱村的支六了。”

　　母亲气哼哼地说：“看见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人不是个东西！”

　　李正笑嘻嘻地说：“你说他干什么来了？”

　　母亲把眼一瞪，说：“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关我啥事？”

　　“他来我们院做手术，是胃癌。”李正说。

　　“该，活该。这就是报应呀！”母亲听罢李正的话，咬牙切齿地骂道。“想当年，你们都还小，他是咋欺负咱家的？我知道老天爷不会给他好事，没想到呀，这么快就兑现了！”母亲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李正又笑笑。“妈，你说给他主刀的是谁？”母亲抬眼疑问地望着李正。“不会是你吧？”

　　“就是我呀！”李正说。

　　话刚落，母亲就拍起了巴掌。“老天真是开眼了呵！”母亲畅快地说，并交代李正：“等给他做的时候，你下手狠点，整死他！”接着母亲的眼泪就跟着下来了。李正知道母亲触到了伤心处，就不再言声了。

　　支六躺在病床上，豆大的汗珠浸湿了衣裳。癌细胞就像一只只小蚂蚁，噬咬着他全身每一块肌体，让他说不出疼痛。

　　前天，家人把他从县医院转到市中心医院，据说市里能做这个手术，而且成功率极大。但听说主刀医生就是本村邻居老李家的大儿子，他的心一下就凉到了底。以前，仗着本家兄弟多，又是村里的大户，没少欺负人家，今天不是因为丢了一只鸡指桑骂槐，明天就把一盆脏水泼到人家门前。还有一次因为修大门口的事，把老李打了不说，还把他家门口用石头垒了起来。没想到今天“风水轮流转”，竟然转到了人家手中。

　　支六对家人说：“算了，别花那些冤枉钱了，回家等吧。”

　　“要不咱换个医生，离了他不信就做不成了？”小儿子说。

　　“换个医生，还不如回家等死呢！这医院只有他能做这个手术。”大儿子说。

　　一家人沉默了，好半天，支六的老婆说：“都怪你们以前做事太绝，太对不住老李家了。要不我去求求他呗！”

　　李正家里，李正边往嘴里塞着饭边劝说母亲：“都过去的事，还计较什么？”

　　“什么过去的事了？他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就没想着有今天。”母亲生气地埋怨李正。“你不能可怜他，你忘记了当初他是怎样对待爹娘的吗？”

　　“我是医生！”李正小声说。

　　“医生也应该给好人看病，对待这些恶人，你救活了他，他会再作恶。”母亲恶狠狠地说。“坚决不能救他。”

　　李正不再说话，低头吃他的饭。

　　“他哥，求你看在是一个村的人份上救救你叔吧！”支六老婆哭着哀求李正。李正皱皱眉头，想说什么，话却没说出口。他边穿着手术服边向手术室走去，快到手术门口时，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支六一家一眼。这个眼神让支六一家子打了个冷战，多么熟悉的眼神呀！那是报复的眼神，在电影里、电视里见过。

　　支六老婆哭着跟几个孩子说：“你爹没希望了，你们回去给他准备后事吧！”说着就哭晕了过去。

　　支六的手术做了整整四个小时，当手术室的门灯亮起来后，一家人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跟前哭叫开了。

　　“你们干什么？病人需要休息。”往外送的护士制止道。

　　“我爹，他？”支六的大儿子问。

　　“手术非常成功，你爹得救了。”护士说。

　　这时，李正擦着额角的汗，走了出来。看到他，支六的老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孩子，谢谢你，你没记恨你叔。”

　　两天后，李正去查房。支六挣扎着想坐起来，李正按住了他。支六满脸羞愧断断续续地对李正说：“孩子，你这一刀下去，不但切去了叔身上的肿瘤，也把叔一家人思想上的肿瘤给切了去。你不愧是一把刀呀！”

　　李正没有回答，他在想：尽管母亲嘴上这么说，但知道自己这样做了也应该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