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八十年代,高密曾发生一场声势浩大的抗德阻路斗争,史称“高密之变”。这场斗争迫使胶济铁路停工一年之久。这不但在高密,而且在山东近代反帝斗争史上都产生过重大影响。著名作家莫言曾以此为题材,用了五年时间,写出一部被誉为“神品妙构的小说”——《檀香刑》。
□邓撰相
莫言在书的“凤头部”第一章“眉娘浪语”中,引用茂腔《檀香刑·大悲调》唱道:“太阳一出红彤彤(好似大火烧天东),胶州湾发来了德国的兵(都是红毛绿眼睛),庄稼地里修铁道,扒了俺祖宗的老坟茔(真真把人气煞也)。俺爹领人去抗德,咕咚咚的大炮放连声(震得耳朵聋),但只见,仇人相见眼睛红,刀砍斧劈叉子捅。血仗打了一天整,遍地的死人数不清(吓死奴家也)。到后来,俺爹被捉进南牢,俺公爹给他上了檀香刑(俺的个亲爹呀)。”
书中的主人公“俺爹”孙丙,就是以领导这次抗德斗争的孙文为原型写成的。
孙文(1855—1900)原名孙政,又名孙玉。高密县官亭人。此人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在乡里有很高的威信。在这次反对德国人修建胶济铁路的斗争中,他挺身而出,成为这次浩大斗争的著名领袖。
1897年11月14日,德帝国主义借口“巨野教案”,派兵强占了胶州湾,强迫清政府订立了《胶澳租借条约》。条约签订后,德国侵略者为尽快把山东纳入它的势力范围,以便掠夺山东内陆的丰富矿产资源,1898年9月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铁路的勘测和路标插植工作。在铁路勘测和路标插植时,德国侵略者自恃与清廷有约,在不与地方官府通报、不与被占地农民签订合约的情况下,肆意占领农民土地,强迫农民迁坟移舍,毁坏农民树木房屋,给沿线人民造成极大的灾难和损失。农民气愤不过,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纷纷组织起来,将德人勘测之后所插竖的修路标志全部拔去。路标被拔后,德人只好再次插竖,但德人前脚插,群众后脚拔,使勘测和路标插竖工作难以进行。
德国侵略者对此十分气恼,就派德军去沿路附近的村庄搜捕拔标的农民。农历五月初的一天,几个德军士兵带着翻译气势汹汹地闯进大吕村,四处搜捕毁坏路标的群众,被大吕社(清朝时县下设乡,乡下设社)社长仪鹤龄拦住应付到一客栈。仪鹤龄迅即将德兵来村抓人之事暗中通知了该村群众。满腔怒火的群众迅速聚集起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大刀、长矛及锄、镢等武器和农具,将德军所住客栈围困起来,并将恐吓威胁群众的翻译拖出来一顿痛揍,德军士兵见状不妙狼狈逃回。6月18日,他们雇用的人员,又在大集上,于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被群众发现后对其进行殴打。高密知县葛之覃闻讯督率兵役赶来弹压,驱散群众,保护洋人回城。
德国驻胶澳总督叶世克闻讯后,当即派出90多名德军,前来镇压。在芝兰庄杀伤村民百余人,后又杀向堤东村。堤东村的群众毫不畏惧,纷纷操起大刀、长矛和土枪、土炮进行顽强抵抗,但由于缺乏军事常识加之武器低劣,村庄终于被德军攻陷,造成15人牺牲,60余人负伤。25日,他们又在刘戈庄杀死群众5人,打伤数人。27日,在县城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清政府不仅不对其制止,反而赔偿白银3450两。面对德军的嚣张气焰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人们气愤至极,掀起了更大规模的斗争。
11月22日,孙文在绳家庄召开大会,柳沟河西一带,南自葛家集、北至车辋108村的数万乡民踊跃参加。会上孙文揭露德军罪行,号召大家团结一心,共同抗击德国侵略者,并发表铮铮誓言:“有孙文没铁路,有铁路没孙文!”他的豪言壮语极大地鼓舞了广大群众的斗争热情,大家纷纷表示,要与德军斗争到底!为扩大影响,动员更多的民众参与斗争,他们四处张贴帖子。帖子上写道:“四方亲友知悉:今有德国洋人修造胶济铁路,贻害甚深,兹联合昌乐、高密、潍县、平度、安丘五县人民,齐心起义,共成盛举。见信以后,各其云集而响应,裹粮而伙从,撞钟为号,闻钟集合……”会上,还选出李金榜等五人为各村抗德首领。
1900年1月2日,孙文、李金榜率众数万人,执旗抬炮,前往筑路工地,拔路标,拆工棚,袭击德国公司驻所,使施工难以进行。山东巡抚袁世凯派兵镇压,悬赏通缉刺杀孙文与李金榜,未果。又让高密教谕单萌堂出面,以铁路北移为条件,诱孙文等人进城具结,不咎既往。1900年1月28日夜,李金榜进城打探虚实,不幸被捕。
2月13日,孙文又率抗德群众赴高密东乡,趁夜谋抢芝兰庄分局并毁平铁路,结果遭到清军镇压,五六十人被捕。3月初,清军又在张家大庄逮捕5人,在姚家庄逮捕2人。至3月9日,一度停工的德国公司又“照旧开工”。
4月20日,孙文率众沿柳沟河堤设防与清军决战。清军第一次来攻,民众鸣钟报警,群起杀敌,将清军击退。清军又组织第二次进攻,并出动了洋枪队,抗德群众英勇反击,虽杀伤一批清军,终因武器粗劣,伤亡惨重而失败。斗争失败后,孙文暂时隐藏在绳家庄。由于叛徒出卖,清大员胡景桂于5月3日派兵包围了绳家庄、王家庄,将孙文、常传锡、李玉树等人一并逮捕。
孙文被捕后,高密民众多次要求保释,官府蛮横不允。高密西乡各村民众3000余人又在五龙河一带会集,“冀围城劫夺孙文等”。胡景桂畏惧民众势不可遏,遂于即日杀害孙文。孙文牺牲后,高密人民没有被吓倒,他们“仍继其志,抗拒不懈”,或加入大刀会、义和团,或自发组织起来,继续从事抗德斗争,规模空前,使敌人胆战心惊。他们供认:中国衙门好欺负,中国老百姓不好惹!
高密人民的抗德斗争,自1899年6月开始至1901年间失败,前后坚持了3年左右的时间,充分表现了中国人民不甘屈服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反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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