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话年俗

尧山壁

  春节是农耕文化最大的亮点。庆丰收、大团圆，尽情享受，是中国的狂欢节。特别是在农村，经济繁荣，农民心气旺，年过得红火热闹。

  农村大年从腊月初八过后就开始准备了。男人杀猪宰羊，赶集买年货；女人赶缝新衣，碾米磨面。年轻人排练文艺节目，走场背词儿；孩子们敲腊鼓，放小炮。一时间耳鼻口眼都激活了，等待着愉悦和享受。

  腊月二十三是年门，灶王爷上天，向玉帝汇报分管家庭的年终评估。家家扫房扫除送行，“糖瓜祭灶”，粘住他的嘴，瓦罐里放几张新票，连土地神龛前都撒上草料，讨好他的坐骑和随从，这一切“表示”都是为了让他“上天言好事”，瞒报一些劣迹和缺点。此后紧锣密鼓起来，男人做豆腐、浆粉条，煮肉剁馅，烫猪头洗下水。女的煮豆煮枣做年糕，发面蒸馍蒸供品。除夕前几天的年节主要体现在味儿上，满村炊烟缭绕、香气弥漫。小孩子跟在一边，东一嘴西一块尝鲜解馋，塞得肠饱肚圆，真正到过年那天，便没有胃口只去贪玩了。

  除夕这天，村里突然寂静下来，一切就绪，开始敬神。农民是多神论者，信仰模糊，容易走形式。玉皇之外，灶王爷这一天也“回宫降吉祥”了；财神是比干、范蠡、赵公明、关帝爷；木神鲁班，还有井神、床神、马神、厕神、碾子磨神、犁耙锄神，老人供彭祖，青年男女供“合和二仙”，小孩要供哪吒，驱虫害供刘猛，祛邪供钟馗。图省事的供“全神”，儒释道和历代忠臣义士，一包在内。最近的是祖先，家谱写着列祖列宗的名字。太阳一落，各神位贴上红帖，摆上供品，点起香火，就放了他们的长假了，有些规矩也就开始执行了，不能打水不许动刀动剪，也不许拉风箱，煮饺子只能用芝麻秸。

  除夕之夜，出门在外的不管千里万里，一定要赶回来，围炉守岁。直到子时，鞭炮四面八方响起，街上的“社火”抬着神牌，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散放路灯，用黏米面捏的灯碗。走三五家就有人点起火堆截留，便停下演奏一番。还有一班吹鼓手，从二十里外的任县杨固村赶来，跟在“社火”后面吹吹打打。据说早在清朝年间就与我村结成友好单位，年年送来一份喜庆。

  唢呐一停，“走乡亲”开始，就是磕头拜年，先自家后本族，最后成群结队，挨门磕头，说“彩话”。各家都敞开大门、明灯亮路，老年人在上房坐等“收头”。两拨或几拨人碰在街上，就起哄呼喊，分外热闹。

  我参加工作以后，四五十岁了，还要年年回家“走乡亲”。村子大，拜四条街，从五更拜到半前晌，膝盖都磕疼了。过年讲祥和团结，平时有意见闹矛盾，碰个头说句话，便尽释前嫌，言归于好。

  过罢初一走亲戚拜年。初二姥姥舅舅，初三姑姑，初四丈人，初五不出门，初六姨，初七姐姐……一直拜下去。家门大亲戚多的，从初二直拜到十五。远路的赶车近路的步行。拜年要带礼，新女婿拜丈人要送食盒，笼屉状一层摞一层，分别装上美食。一般亲戚要挎着篮子，装二十四个大馍馍。礼品一般不全收，象征性地收一两个。

  初一后的大年，主要体现在声音和色彩上。除了鞭炮锣鼓之外，主要是娱乐活动踩高跷、跑驴、跑旱船、跑竹马。我村有两种特殊形式，一个叫拉碌碡，一个花旦前边拉，两个丑角在旁边逗，后面的壮汉一手牵纸糊的碌碡，一手执用麻编的丈八长鞭，前后左右甩着鞭花打场子，鞭声在人们鼻尖眉梢炸开，而绝不会伤着人。

  还有一种扇鼓，铁圈上绷牛皮。形似团扇，扇架上缀满铁环，边摇扇边打鼓，“哗啦啦”、“嘣嘣嘣”，嘴里还唱着小曲儿：“有心去上庙，无人看守家，二八佳人心里乱如麻……”下面的内容过去是封建迷信，后来改成宣传政策。各村“社火”互相邀请，串村表演。演到饭时有人来叫，吃个馍馍喝碗大锅菜，抹抹嘴角接着上场。正月初十，乡政府把各村“社火”集中起来汇演比赛，评选一二三等奖。有的演员，常年下地劳动，好容易等到春节，凭一身技艺出人头地，回家也不卸妆，过足了瘾才洗去脸上的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