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晓林
细读《文汇报》“笔会”副刊发表袁鹰的《郁郁葱葱绍兴路》和刘厚生的《也说绍兴路》，两位先生均以生动、深情的文字，叙写绍兴路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昆剧团的深厚文化底蕴和强劲文化影响力。却是较少有人知道，它们在事业开拓和日常生活方面互相配合、相得益彰的缘分故事。
曾有整整七年时间，上海文艺、文化和音乐出版社员工的午饭，搭伙在上海昆剧团的食堂。都是全国知名的文化单位，同在绍兴路，有难就帮，有福同享，隔壁邻居，啥事都好说。就像文艺社的员工娱乐节目需要专业人员配器奏乐，昆剧团立马就派人救急，而昆剧团的著名演员要接受电视采访，出版社就会无偿提供宽大典雅充满书香气息的书吧大厅；至于音乐社积极策划、精心出版《振飞曲谱》、七卷本的《中国昆曲精选剧目曲谱大成》，文化社出版的《上海昆剧志》等昆曲经典书籍，更是昆剧团的心仪所在、引为荣耀。遇见这种互通有无、互利共赢的事情，两家单位的领导和具体办事人员，都会豪爽地说上一句“一个食堂吃饭的嘛，有啥事体都好说啦”。
在昆剧团大门进深三十余米的小小食堂吃饭，最大的感受是如同观看演员在剧场演出，那真是令人眼花缭乱且是彻底的自由自在。与你一起排队等候领取饭菜的，都是一个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相貌周正的英俊小伙，他们好似仍然沉浸在练功房排练厅生龙活虎、优雅清丽的氛围中，全身都是力气、浑身都是戏；而从后面陆续走来的昆曲年轻人，有的舞动手臂，有的大声唱曲，有的奋力吊声，还有的快速转动眼珠、眨着眼皮。逢年过节，你还能从食堂的窗口旁，领到一份饮料和粽子、月饼或蛋糕。碰巧时，你还能够在这墙皮斑驳、吊扇摇晃、桌椅简陋的平民化食堂里，见到“熊猫级”的著名昆剧演员蔡振仁团长和梁谷音、张静娴等。著名的丑角刘异龙是“按时用饭”的中年人，当然还有“昆曲王子”张军、“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谷好好、吴双等昆曲新一代传承人……眼见这从“昆大班”到“昆二班、昆三班”的老中青人员，整齐出现在我们这些文学编辑的眼前，那感觉，真个叫做惊喜和惊讶——如此简单粗陋的场所，竟然是舞台上让多少观众为之倾倒的明星们站立排队、简单用餐的地方，和舞台上的艺术世界差距实在大。
食堂的水汽大，又没处散发，油气多却难以清除，这脚底下的地砖，往往就特别滑腻甚至让人感到富有弹性。好些时候，会有一条叫做贝贝的白色狗狗，在大家入座就餐的脚旁窜进奔出，你将一根肉骨扔在地上，它就会向你点头示意后，迅速将其叼走。大家都嫌贝贝脏但是又喜欢逗它玩耍。好几年了，我们都感觉如果这个食堂里没有了贝贝，这就不是昆剧团的食堂了，可惜的是那一年，贝贝因为难产而命归西天，食堂的工作人员好生心痛，将其埋葬在食堂前面的大树下，还说要立上一块木牌，以示永久纪念贝贝曾经给我们带来的欢乐。
昆剧团食堂里，还养有一只色彩鲜艳的鹦鹉，它老是想飞向外面的广阔天地，以至总是将竹编鸟笼摇晃得惹人注目。对于现实状况的不满，使得这只鹦鹉特别关注周围的特殊声音，它会惟妙惟肖地唱出助动车刹车时的声音，还能够模仿有人要舀盛饭菜阿姨“多加一点”的上海话语。
领取饭菜的窗口前，身宽体胖的胖阿姨，体态虽是臃肿，动作却是非常的灵敏，她那粗大高亢的嗓门和干脆利索的动作，总给人一种压倒一切、不由分说的感觉；主管食堂业务的张先生，说话风趣幽默且是快人快语，毫不掩饰心中的想法，他会替电视台名牌节目“老娘舅”向文艺出版社的资深编辑约稿写剧本，这种灵活机动、见缝插针的组稿方式，还真是时有斩获；小刘师傅是外来务工的棒小伙，他高超的烹饪手艺，让“大锅饭”也有了小锅菜的可口滋味。在这里，一顿午餐下来，总是开心不已、回味不尽。
三年前，因为里外全项翻新，昆剧团临时搬到中山南二路去了。现在的绍兴路9号上海昆剧团，正是灰天灰地、机器轰鸣的装修阶段，待到一墙到顶的脚手架拆除后，一个崭新的昆剧团形象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时的昆剧团食堂，会是什么样子呢？还会我们曾经拥有的无拘无束、宾至如归、欢声笑语的开心时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