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进复兴中学,那时“三年困难”虽然已过,而老百姓生活尚不宽裕。早上六时多离家,步行二十多分钟到校,早锻炼后接早读,再接连上四节课,直到12时才吃午饭。营养不够,加上长身体,每天下课铃未响而小肚子早就咕咕作响。因此,上午第四节课快结束时,也是人心浮动之时,小脑袋都动起来了,不时朝我这边张望。
为什么?我的位子靠窗。太阳升到头顶,透过窗子照到课桌上,我把铅笔立在桌上,刻出下课时的光影位置,一个现代日晷就做成了;根据光影长度,能大致推算出时间。一些同学知道这一秘密,届时都用急切的眼神向我询问。我用手比划长短给以回应,一会儿回应你,一会儿又是他……心急的同学会提前整理课本文具,早早地做好下课的准备。
同学都不喜欢第四节是英语课,因为教英语的王先生(当时称老师为“先生”)对时间特别顶真,每堂课都要用足时间,生怕吃亏。总是讲到下课铃声当当当地响起来,才言犹未尽地布置作业。常常拖堂,还振振有词,说是有学生不守纪律,先生教育他占用了课时,现在要补回来。俨然在执行足球比赛的补时制度,让学生哭笑不得。确也怪不得王先生,时常有同学上课开小差,王先生少不了一番苦口婆心;说着说着,王先生意识到耗费时间太多,突然刹车掉转话头,说又被这个同学耽误了多少时间,马上要补回来,你们不要怪老师拖堂。
有一次好不容易盼到下课铃响,好不容易等到王先生开口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碗筷,顾不得王先生还在叮嘱什么,顾不得同学们还在磨磨蹭蹭提什么问题,直奔食堂。
不知是为省钱还是省粮票,学生大都是自己带米到食堂蒸饭。几个蒸笼摞在一起,每笼里上下两层叠放着饭盒;饭盒是铝制品,外形相似,差别就在盒盖上的名字不同。要迅速地从中认出自己的饭盒,还真不容易,不过天长日久,我们都练就了基本功,就像在一排自行车中能一眼找到自己的一样。
找到饭盒,再去排队买菜;荤菜一角、蔬菜五分,汤免费供应。拿齐饭菜,一步两级楼梯,极富成就感地率先跑回教室——我们习惯聚在教室里“共进午餐”——推门,哎哟,满屋子同学都还端坐着,听着王先生的苦口婆心呢!见我捧着饭盒、菜碗进来,都哄地笑起来;王先生也笑了,再次说“今天的课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