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扬
当年学英文,背诵过18世纪文豪约翰逊的《致切斯特菲尔德勋爵书》。这封信全文仅465字,语调铿锵,文势峭拔,让我联想起王荆公的《答司马谏议书》。1748年,约翰逊为他正在创作中的大辞典寻求赞助,去拜谒切斯特菲尔德伯爵,在前厅等候多时,结果只被给了十英镑打发了事。七年后,辞典出版,作者声誉日隆,伯爵撰文捧场。约翰逊想起当年被冷落的遭遇,写信出一口恶气。这篇小品被称作文学中的《独立宣言》,有人誉之为现代作家的《大宪章》。比较鲜为人知的是,伯爵收到此信后,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将之放在桌上让来客阅读,还向他们指出其中最刻薄的段落,称赞作者的文采。日后伯爵的一封来信,让约翰逊的心“为之融化”,尽释前嫌。
这幅油画为19世纪英国画家沃德(Edward Matthew Ward,1816-1879)所作。他宗法18世纪画家贺伽斯(William Hogarth,1697-1764),认为艺术当具道德、社会意义,又颇受好友、散文大家与历史学家麦考利勋爵的影响,创作了许多历史题材的油画。此画完成于1845年,三年后公开展出。原画高106厘米,宽139.4厘米,如今收藏在伦敦泰特美术馆。画面中心明亮处遥通内室,当为伯爵所在。约翰逊被置诸中间偏左的位置,两手拄杖,面有愠色;一身褐色衣衫,与右侧贵妇的浅色长裙,形成鲜明对照。中心下沿的小狗,为画面添加了活力。看画上约翰逊候见时的神态,想起苏东坡的五古《客位假寐·因谒凤翔府守陈公弼》:“谒入不得去,兀坐如枯株。岂惟主忘客,今我亦忘吾。同僚不解事,愠色见髯须。虽无性命忧,且复忍须臾。”约翰逊当年在伯爵府上的表情如何,不得而知,画家是全凭想象而已,不过读那封信里不忍忿忿的语气,大概他未能有东坡“客位假寐”的幽默和雅量,所以画家笔下的他,是一副东坡诗中“不解事”的同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