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蟹的蟹糊蛋

　　□童涵冰

　　“菊花黄，蟹脚痒”，这大概是江南地区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了，晨起的阳光不早不晚，贴身的衣物不多不少，一切都是恰好切合心情的，多一分则过于浓郁，少一点又觉得浅淡。这确实是一个“刚好”的季节，比如那些在江河里闲散了多时的蟹，“九月圆脐十月尖”，差不多是时候上桌了……

　　不过这里要说的并不是一只只早已在篮筐里“五花大绑”着的大闸蟹，而是一道叫作“蟹糊蛋”的家常菜。

　　听奶奶说起这道菜的制作工艺似乎颇为简单，制作之前先备好一份平时吃大闸蟹时必备的蘸料——姜末和醋，然后将打匀的鸡蛋放入锅里炒，待鸡蛋略微凝固时再倒入蘸料炒至鸡蛋变老即可。蟹糊蛋里的这个“蟹”字担的可不是虚名，每次奶奶下厨烹煮这道菜，还未成形便鲜香四溢，叫人垂涎欲滴，虽然不见满笼橘红的大闸蟹，但凭着记忆里的肥美就足以叫人食指大动。

　　制作蟹糊蛋，讲究的是一个“恰好”——这里说的是烹调里的“中庸”，醋多一分则酸涩难当，那一口刚放进嘴里便顿时软了牙齿；若醋料不够则菊未香、蟹不熟，与平常的炒蛋无异，只有那层刚刚好的境界，才能叫那含入口中的鸡蛋如同鲜嫩的蟹黄一般在期待与温度中逐渐化开，那一瞬，舌尖上的满足一直可以深入到心底。

　　说来是简单的，我想奶奶传授制作过程时那稀松平常的语气背后，有几十年的下厨经验作“靠山”，自然是“艺高人胆大”，入料、加工都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我呢？听着也是简单的，细细一想却发现那入料的讲究与分量、火候的大小，竟紧张得手心都有些潮了。

　　我想，这也是一种修炼，在那些叫人垂涎的期待背后或许有过很多次的失败，尝过酸、尝过苦，因而也就知道了失败的滋味，故而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可以处变不惊，也正是因为失败过，对于成功就更多了一些云淡风轻……

　　奶奶当年做这道菜时的心境，和现在的比多少有些不同——那时各种物资奇缺，吃肉是逢年过节的优待，更不要想吃蟹了。用奶奶的话讲，做这一道菜就是为了“骗骗嘴巴”，就好像素斋里的素鸡素鸭，又或是兼有杏仁清香与鲍鱼口感的杏鲍菇，虽不是真的，但味道却足可以假乱真，那时的人们也不过是用这点“蟹”味来冲淡生活的贫乏与无聊罢了，即使此味非彼味，也可聊以豁达了心情，这是寻常百姓的智慧，也是他们的为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