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堂佚简
□朱正
程千帆先生的书信集《闲堂书简》200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听说不久前又出了再版本。我事先没有听到这个信息,没有能够为这个新版本提供一封佚简,很觉遗憾。现在作亡羊补牢之计,想在报纸上把它发表出来,请购买了的读者自己剪贴到书上。
我说的“佚简”,是他1998年6月22日写给舒芜的信。书中收了致舒芜的信五十封,不知道为什么漏落了这一封。现在照抄如下:
重禹兄:
连得两函,知早早习作得兄推荐,吴彬先生审定,或将在秋季发表,极为感谢,已告之矣。
自得兄函,知贵体违和,极为挂念。方冀老笔为中国文化多写些传世文字(近清理兄函数十通,亦觉片语亦有可采,不只是文学也)。如因病停笔,损失太大,不只是一些公案未说清也。弟意应去大医院住一段时期彻底检查,不独方竹夫妇平日妥为侍奉而已。
弟亦日益衰,无精神,走路困难,近服中药,不知能略改善否。
早早近开始学作词,只是毛毛虫,要像花蝴蝶尚远。涉江于此盖有天赋,下笔便像也。拟在其论文中将其与李易安、徐湘苹二家略较异同,不知能成否。若求如尊函遍及近代女词人则恐不能也。千万自爱、保重。敬颂
痊
安弟 帆
6月22日
在这信上头空白处,程先生加写了两行:“古来只此笔数支,总要为中华文化珍惜葆爱。”表示强调。
前一个月,5月21日,程先生写了封信给舒芜,即书中第四十八封信(见第498页)。其中说:“早早应河北教育出版社之约,为其外祖母四卷本的文集写了一篇前言。现在呈请方爷爷教诲。如果不太谬乱,是否可以请你转到《读书》编辑部。”早早名张春晓,是程先生的外孙女,当时是南京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她的外祖母就是著名女词人沈祖棻了。她著有《涉江词》,信中说的“涉江”就是指她。舒芜去找了当时《读书》编辑部的负责人吴彬,把这件事办妥了,后来这篇文章就在《读书》8月号上刊出。程先生知道了,就写信表示“极为感谢”。
但是这封信的“主题词”却是关心舒芜的病情,建议他到大医院住院治疗。信中说的方竹是舒芜的长女,他们夫妇带着女儿与舒芜同住,所以程先生说他们“平日妥为侍奉”。程先生对舒芜病情的忧虑,在几天之前(6月14日)给我的信中也说到了:“舒芜患骨刺及肺泡,皆甚麻烦。不知他能不怕跑医院坚持诊治否?要为人类留几个读书敢写的种子也。”(第459页)
程先生这封信,我是据舒芜兄提供给我的复印件转抄的。他为什么要给我一份复印件呢?因为程先生在写完这封信之后,在信纸的边上竖写了一行评论我的话:“朱正可称汉学家。其书深得段戴钱王之妙。兄意云何?”这句评语的来由是这样的:5月,我的《1957年的夏季:从百家争鸣到两家争鸣》出版,寄了一本向程先生请教,他回信给我鼓励。8月7日的信中说,这本书“妙在既纯是考据,又纯是褒贬”(第459页)。在给舒芜信中添写的一行里,更直接写出了“汉学家”这个词。这样,我就得到了这封信的复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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