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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士岂能大过院长

院士岂能大过院长

  • 2014年04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老汪既当“院长”又当“院士”,在院里叱咤风云,可一走出自己那院子,特别是面对父老乡亲那样的相见不相识者时,便感觉一切都是枉然。
□文双春
  老汪是一所国内较著名大学的校内最著名教授之一,拥有众多头衔。是故,老汪回农村老家时,乡亲们对老汪的称呼简直是五花八门。不过,五花八门之中又凸显呼唤者之长幼有序、尊贵有别。例如,唤老汪乳名的基本上是老汪的长辈,叫“汪老师”的大多是同辈和晚辈,叫“汪院长”的都是乡镇干部或乡镇干部身边的人,叫“汪院士”的,如今仅剩一人,那就是村里的老支书。
  “院长”和“院士”在乡村的普及程度不是不高,而是基本为零,这让老汪很失望。因为即使辛辛苦苦当上了“院长”或“院士”,也丝毫增加不了古代文人墨客衣锦还乡般的美妙感。在读书人看来,如果说十年寒窗无人问还可以忍耐,那么一举成名无人睬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无论如何也算是最掉面子的事,当然很难让人接受。
  老汪万分荣幸地能在乡镇干部嘴边挂上号,全靠几年前镇里搞的一次地毯式名人摸查,为的是要搞一本镇里的名人录。当年名人录的编辑几次打电话,像电影中国民党的特务头子严刑逼供被捕的地下党员一样,逼迫老汪老实交待自己到底是什么行政级别,老汪同志宁死不屈,始终如一只说自己是一名大学教授,不知道是啥子行政级别。编辑转而又拷问推荐人,终于查清楚了——老汪除了是教授,还是其大学一个学院的副院长,行政级别是副处级,与副县长级别相当,比镇长还高半级,入选镇里的名人录当不算是“混进”革命队伍的了。
  老汪当上“院士”大约是七八年前的事。他这个“院士”可不是靠表扬与自我表扬填表申报得来的,更不是像某位正身陷囹圄的准院士那样靠组织一支部队为自己突击写书当上的,而是像诺贝尔奖得主得诺贝尔奖或像施一公先生最近得爱明诺夫奖那样,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他头上的。
  当年,老支书带着一帮乡亲来学校“调研”,找到老汪,说村里修公路要筹点款。老支书“调研”到大学里水平最高的人是院士,又亲耳听到有老汪的同事叫老汪“汪院长”。或许是因为老支书有点耳背,又加上对老汪先入为主的期望,他错把“院长”听成了“院士”;也可能是因为老支书这一辈子见过的学校只有校和校长,没有什么院和院长,所以他认为“汪院长”应该就是“汪院士”。
  老支书好不容易像陈奂生上城那样去了大学一回,回到家乡后就迫不及待地奔走相告,发布独家新闻:“老汪是院士!村子里出了不得了的人物呀!你看老汪给村里的捐款都是最多的!”老支书以为乡亲们听后也会像他那样无比激动、引以为豪,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好像在对牛弹琴——乡亲们一个个都像“擤筒卵”(长沙话,意即“痴呆”),居然对如雷贯耳的“院士”的分量和能量都搞不清楚。
  老支书又苦口婆心地像曾经催缴公粮那样,给乡亲们做耐心细致的解释工作,说袁隆平厉害吧,他也只不过是个院士。乡亲们虽然不知道“院士”,但的确都知道袁隆平,知道袁隆平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搞出了他们种过的杂交水稻。有几位乡亲便向老支书打探老汪搞出过啥东西,怎么没见老汪上电视呢?老支书答不上来,便只能继续独自承受着秀才遇到兵般的无奈和痛苦。
  去年暑假,老汪回乡省亲,一位当地好友设盛宴款待,特别请来几位镇干部和老支书作陪。酒过三巡,气氛几近高潮,几位镇干部左一声“汪院长”右一声“汪院长”,碗碗只敬“院长”,目标明确,重点突出。老汪虽出身农村,但离乡背井已二三十年,再见大口喝土酒,大碗还是喝土酒,除了一声叹服,唯有两腿发抖,对所有难却之盛情都百般抵赖、负隅顽抗。
  老汪这般坚持抵赖,这酒喝得就没啥意思了。老支书似乎看出了老汪敬酒不吃的道道儿,如此关键时刻,他要在上级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一把。他声压群雄:“报告各位领导,汪教授不是院长,是院士,院长可比院士小多了,应该称他‘汪院士’才对!来,汪院士,我敬您喝一碗!”老汪正要辩解和继续抵赖,左一声“汪院长”的镇干部突然拍案而起:“你懂个屁呀!院士怎么可能比院长还大了!”
  这一拍案,老支书马上脸色铁青,一桌人面面相觑,气氛骤然变得阴沉。右一声“汪院长”的镇干部嘴巴贴着老汪耳根说:“你们的村支书特别不懂味(“不懂味”是湖南方言中不知趣、不合时宜的意思),所以你们村总是搞不好。”
  是呀!老汪集“长”、“士”于一身,该叫他“长”还是“士”,何时“长”何时“士”,何处“长”何处“士”,村支书把握不了,那不是村支书的错,但村支书如果懂味的话,就算“院士”真比“院长”大,他也不该指出——特别是不该在公众场合或在领导兴致高昂的时候指出——领导说得不对。所以,老支书那是自取其辱、罪有应得。
  朋友出来打圆场,为的是要让酒继续喝下去。他用一个浅显比喻就让局面解了套:“院士相当于养猪大王或种植大户,院长相当于县长,镇里的养猪大王和种植大户怎么可能比县长还大嘛!养猪大王和种植大户再怎么大,你一个村支书都可以三天两头去修理修理他,更别说县长了。”一位镇干部身边的人又接过话茬:“养猪大王再大,他管的也是猪;种植大户再大,他户头上也没几个人。他们能大到哪里去?” 
  老汪既当“院长”又当“院士”,在院里叱咤风云,可一走出自己那院子,特别是面对父老乡亲那样的相见不相识者时,便感觉一切都是枉然。老汪“院”上加“院”,自己荣光的同时,也不知冤枉了院外多少像老支书那样“不懂味”的人,对此,老汪时常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省之中。
  (本文作者为湖南大学物理与微电子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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