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稻香深处

---

　　张伟杰
　　十月，是崇明最美的季节。上午，我闲着无事信步溜达到了宅西边的深翻田渠道上。这里的深翻田，还有一段故事。听老人说，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为了赶超英国，为了夺得高产，农民们根据上级要求拼命深翻。结果产量没提高多少，倒是“深翻田”名称延续了下来。在我们村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只要一走到那里都会把这一大片土地叫“深翻田。”
　　农村的渠道高出稻田差不多一米多，因此，站在上面遥望四方视野是非常开阔的，也非常适意。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展现在我眼前是犹如一幅色彩斑烂的油画。绵延不断的已经开始有些泛黄的稻叶和即将成熟的稻穗相映成辉，它们一个挨着一个，俯首凝视着稻秆的根部以及褐色的肥沃的泥土。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寻觅什么。我非常清楚：这不是一幅画布的画，这是农民们用辛勤的汗水浇灌出来的稻谷自然图！民以食为天，这幅用犁头、锄头、铁掀等农具在广袤的大地上画成的图画，带着本真的质朴和历史的厚重感！可以这么说，每一粒粮食隐含着农民的辛劳的汗水。因此，每当我看到那些肆意浪费粮食的吃客时，总有一种潜在的鄙视。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对农村有着特殊的情感。
　　不久前，我遇到了这么一件事。我的一位大城市来的亲戚，一位在读大学生，国庆节到我家里来玩。他看到农村的一草一物，都非常新奇，尽管他在书上读到过一些植物的名称，但是当这些东西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却不知道何物，真的把葱当成了麦秧，把稻谷当成了麦穗。是一个五谷不分的都市青年，但是不属于四体不勤的后生。来到我家后，倒是抢着扫地啊学烧火啊等活计。但是，大概由于家庭条件优越，浪费比较厉害。盛了饭吃不完就起身往垃圾桶里一倒，神情出奇的平静。还向我们宣传说：饭菜一定要顿顿新鲜，这样才有利于健康，外国人就是这样的。他的这番话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让我们哭笑不得，又不好说什么，但是内心总有一种不畅。教育他的机会终于来了，我承包的稻田因为田板潮湿地块软稻穗上出现了少量的“羊屎丸”，需要开排水沟降低地下水位才能扼制其“羊屎丸”蔓延。由于有两条田埂两旁种了庄稼，必须要把挖出的泥土扛走到没种庄稼的田埂上。我对这位亲戚说：“要不要体验一下劳动的味道？”他倒爽快地同意了我的建议。通过半天劳动终于挖通了稻田四周的排水沟。我问他：“今天劳动感觉怎么样？”他怔怔地望了两分钟回答说：“今天劳动岂止是辛苦，简直是痛苦！”说完他掀开了衣服让我看他肩膀，只见扛土那个肩膀红肿得像凸出来的馒头。我有意走上一撸，他居然疼得龇牙咧嘴，连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乘势我把水稻种植培管的经过和农民平时劳动时的辛苦给他讲了一番，为了增强可听性，中间当然也加了点“花头”。听了半天，这位都市亲戚说出了这样几句话：“想不到农民种田这么辛苦，收来的每一粒粮食要花费这么多心血！”我再想听他说几句像“以后要节约粮食”之类的话他却惜语如金，再也不肯多讲半句。又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这位亲戚只盛了半碗米饭，我以为他劳动后累了，就问：“为什么不多盛点啊，你们年轻人是长身体的时候啊！”他没回答，这人不喜欢多说话。不一会，半碗饭吃完了，他起身又盛了半碗饭。我就多嘴：“刚才为啥不多盛点啊？”他回话了“我怕吃不完倒掉啊！”我窃喜：看来下午带他劳动比说上一百句话还管用！
　　农民从五月份开始忙着耕田放水整田插秧培管，就是为了看到金秋十月那金灿灿的稻谷啊！我慢慢地沿着渠道向前边走边看，闻着稻田里散发出的稻谷香味，感到特别舒坦。此时，从北边吹来了一股凉风，稻田随即泛起了一股涟漪，同时响起了稻穗间相互碰动的窸窣声，虽然没有交响乐那股气势，也没有歌唱家的那股激情，但是却感到异常的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