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诗人〗青年诗人曹雪健诗歌（坚果评）

华中文学特邀诗人

曹雪健，2000年出生于内蒙古赤峰，就读于内蒙古大学。有多篇作品见于《诗选刊》《江南诗》《草原》《散文诗世界》《鹿鸣》《辽河》等刊，入选多个平台及选本。曾参加《草原》第五期自然写作营，入围《草原》“2022年度内蒙古诗歌排行榜”。

曹雪健发的诗

抬起双掌，梳理这座城

口中嘬满浓雾，走入门前一块幽蓝玻璃

膝盖破碎时发出乌鸦的叫声。

我膝行前进，豆大的雷鸣扑棱翅子

拨弄高压电线，然后拨弄我

的碎牙齿。夜里，披着羊皮的北风

碰断我剩下的几根笔

那阵阵刺耳的哗然咩声

仍让我双膝血流不止，楼宇之间水泥路上

一条墨绿色血迹正如河蛇行

用掌纹拍击眼睛，以求颈上所佩裂璧

长出肉来，拍击，拍击。

当我停手时，全力摊开双掌

抬它们，直到与远远川巅持平

这时，一只乌鸦停落我掌心

它梳理它的黑亮翅羽，直到我目不能视

我梳理这座城，感到一场坠落的沉重

站起来时，双手拒绝放下

她柠檬片般走来

最初一截冰柱从电话下滚过

许多头发被风吹撩的声音

响在树叶里，我把地上的捡起来：

一截没有头发的枯枝，来自冬末的松树

树冠发紫，一种等待的颜色

似挂钟敲到子夜，在河面啄食动荡的月球

哈气小小的一团，用手心捂住

热了后，舌头就不见踪影，食物们脱下衬衫

举手宣誓她柠檬片般走来，到阳台上

数晾衣杆上摘抄的几只鸽子，赭色的

细小鸟喙和粉红色字迹，纷纷落下松针

落下和谐的鸟粪，那时再谈早晨起雾时

一根手指轧于两唇正中，嘘声从楼下

孩子们的气球绳传来，直缠住小拇指

最经不起推敲的明媚那夜，她侧身说月时

我起身剥开一只柠檬，她坐起来

拍身上洒落的月亮，我把自己榨出汁来

一直流到地上去

台风把你按下去

把你的嘴唇建筑在深海

让台风在里面弹一支大调

你的梳子被狼群掰断

又被缺失树皮的森林垫在桌脚

一些纸牌被你拍在餐馆

麻雀落到窗棂上，用旧鞋拍着流泪的小翅

拍桌的声音逃到报纸身后

仰起下巴，有时吐唾

你从电视里看到蕨类植物的咆哮

感到沙发彻底迈向海绵

一只空酒罐朝你跑来，它刚被摘掉舌头

它坐到你的稿纸上，那里如平原空旷

窗外的蛇群飞速缠绕电线

火焰从你胃里向外探望

而你只用一只遥控器就把它盖住

台风又一次赶来勘测地形

你把按钮扣下，搁在齐置的双膝上

假装那里不会弯曲，假装你也可以被按下去

台风把你按下去

但世界并没有换频道

声音从嗓中回到对面的山坡

把酒杯拿到近处

树枝缠上我的记忆。路两旁的

粟米成熟后，要试着

解开它们红色的视线

先剥净黑匣子外层的木纹

一些发达的谜语泡在里面

海沟中的瞳孔

后来洒在墙上，被称为斑点

一只欧洲的母鸟为此失眠，为此

站在相机前，双手交叉，摆在围裙上

要继续谈论羔羊，被画布抱着的那只

在回忆里占据什么位置，就像

我在火苗中发觉的这样，有时打开

单翅鸟的嘴唇，有时喊山。

戴好方框墨镜，更要佩戴密集的思考

声音从嗓中飞出

的一刹，回到对面的山坡

回到除去红色的灰蓝天空和

整齐的白漆瓦房

落上一条河，西拉木伦河

整理翅下的绒毛

身子却立在原地

像图钉被出走的壁画遗忘

不知所措

爸，去掰你的拐杖

北风吹到头顶了，爸，你一定和落叶有

一样的恐惧。

这些日子，我们冰雹那样走下

山丘，对树林发出怪诞的哗变。

像往常那样的

断裂树枝已不多见，那么你就用你全部的

关节，去找一些可供掰断的风声，然后听它们

更加怪诞的关于此的应对策略，说吧你

今天找到了哪里：山丘的背阴，这个冰块的

吵闹的集会场合。

在这里，你脱下手表参与一场

森林大火的宴会，试图熄灭稍后更加燃烧的

嘀嗒声，嘀嗒嘀嗒，你的尾巴竟有些

老年斑正在奋力生锈。

这老态背后的褶皱透支

你修复拐杖的所有权利，“如此甚好，我

曹军，对树叶的起落友好如吃星星那样

吃糖。”

炸裂式的口嚼轰鸣在两片

曹军枯萎如干木耳的嘴唇中，不知如何是好地

作响，只是响动并不能完全解决你口渴而

毫无水的剧烈问题

这样你把问题简单化：只是听就可以。甚至

缺失的那条腿，也能在拐杖的训话里找到

又一次学步的机会了。

这山丘上的老人必然

不承认，村庄中的大风会在路过树林的耳蜗时

骤然慢下来像冻僵的冰块！

这北风瞬间的慢

不能解决曹军的生存病症：这么大的岁数，曹军

想从山丘顶像风吹冰雹那样欢快地

奔落，但他弄丢了拐杖。现在望着山下的

那片树林啊，他站着巡视哪棵适合

像他一样被风撅断成拐杖。

THANKS GIVING

倒装句式中的修辞

——曹雪健的一组诗歌简析

文/坚果

曹雪健是当下活跃在诗歌现场的青年诗人。他说，诗歌写作是指抽拔纸张中具有流动性部分的意象和结构，吸入自己的文字肺腑里，将书中的历史物格和己身的精神人格做一次冲刺性啮合。读他的一组诗歌，你可以感受到诗意的飞速爆破感，挟着诗歌的火焰。柔嫩可滴的文字由内部向外突刺，而坚硬的外壳向内挤压形成张力，这是一个矛盾的过程，类似于把璞玉捏入黄河泥，类似于用脆草叶狠裹利刃，在这些倒装句式的修辞中，诗意的抽象得以呈现。程文博士在所著《华莱士·史蒂文斯抽象诗学》文中指出“外求：向外探索，不断寻求替代、变化、变形、偏离、延异。从修辞角度则为反讽、转喻、隐喻。内省：向内追寻跃入无底深渊，不断打破界限，返回起源，复归本原，重新连接人与自身、世界、宇宙的起源，实现复原、救赎、赎罪，从修辞角度则为提喻、夸张、越界，最终目标是找到“通往神明的道路”。概而论之则为诗的抽象。

与其他优秀青年诗人一样，他在孤独中推进着自己的诗歌事业，带着责任和使命感。“有什么东西始终在引诱我走入诗中，像一种毒物”。诗人无辜而敏感地（设身处地）感受一切痛苦和罪恶。遥望一种不属于自己族群的呼喊——有时呐喊，来源于人类的痛苦；有时欢呼，来源于人类的欢娱。为了批判得以更顺利地进行，他渡过与自己对峙的时间。为了将讽刺进行到底，他选择将一切融为自己理念中的部分，这种行为终将言说诗人的宿命。

“诗言情，诗言志”。一首诗歌发人思考给人启迪，让你产生共情有所领悟。触动诗人的山川河流，日常物什，不同材质不同性状，诗人将它们一一收回，罗列、反刍、回馈。旨在将事物错位、变形、重新排列，不惜颠覆常识从而打破熟视无睹，以求让事物以崭新的姿态凸显出来。在全新的组合下，物象日渐呈现陌生的样子，迫使读者得以从熟视无睹中走出对这些陌生的面孔重新加以审视，直到物象呈现本来的样子。“作为意象构成要素之一的物象，一般说来，就是生活中存在的具体可感的事物；可以是自然产生的，也可以是人为的。物象种类，大致可分为自然的与社会的两大类”。膝盖破碎，“我”膝行着走入这座生活的城；张开双臂和手掌，捧出的心灵与江山持平；梳理这座城，像乌鸦梳理羽毛。诗人眼中的世界不再是色彩缤纷而是沉郁暗淡，像浓重的墨色，化也化不开，这是对人类沉重苦难的承载和承受，假如人类看不清幸福的真实面目，则这个任务将交由诗人完成。

找到属于自己的色彩表达方式无疑是令人欣慰的，曹雪健恰恰选对了自己的色调，当黑灰色成了他所讲故事的主色调，阳光逐渐变得微弱，或许已经分辨不出，时间到底是什么颜色。冷色调，冷抒情，但诗人拒绝冷淡和冷漠。 —《抬起双掌，梳理这座城》。

“到阳台上/数晾衣杆上摘抄的几只鸽子，赭色的/细小鸟喙和粉红色字迹”。相传仓颉“观鸟迹虫文始制文字以代结绳之政”，仓颉通过观察鸟的足迹来造字。《淮南子·本经训》则记载：“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 故此，文字几时取代语言？“嘘声从楼下孩子们的气球绳传来，直缠住小拇指”“那时再谈早晨起雾时/一根手指轧于两唇正中”，不是么，一切语言都是多余。 —《她柠檬片般走来》

“把你的嘴唇建筑在深海/让台风在里面弹一支大调/你的梳子被狼群掰断/又被缺失树皮的森林垫在桌脚” 。坦白地说，曹雪健的诗歌有些晦涩。这首先因其在诗歌中大量植入隐喻或象征元素。象征是通过某种具体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人物或抽象的事理，以表达诗情与寓意。象征的本体意义与象征意义之间有的具有确定性，也有的不具有确定性。譬如，美国最具影响力的诗人阿什贝利，他的诗歌以晦涩著称，擅长书写丰富的细节和杂糅的主题，却不交代任何背景，甚至让人找不到语句之间转换的逻辑。许多诗人及学者都直言阿什贝利的诗令人费解。阿什贝利也承认自己的作品是“怪异而又令人困惑”的，尽管制造神秘感并非他的本意。在他看来，这就是生活展现给他的方式，也是经验发生的方式——它跳跃、破碎、含糊不清，它激发人在片刻之间的冲动，但这种感受很快就会开始摇摆，被下一刻的陌生感取而代之。

“要继续谈论羔羊，被画布抱着的那只/在回忆里占据什么位置/我在火苗中发觉的这样，有时……”从社会性和艺术性角度，诗歌是一种显意识和潜意识合一的世界观。当一首诗以显意识形式出现时，它具有社会性，更倾向于大众文化，当一首诗以潜意识形态出现时，它彰显艺术性，更倾向于先锋或实验文化。好的诗歌都是二者的合一，完全单一的显意识或潜意识状态的好诗歌是不存在的，仅有前者构不成艺术，艺术永远是超现实的。

“声音从嗓中飞出/的一刹，回到对面的山坡”；“麻雀落到窗棂上，用旧鞋拍着流泪的小翅”；“我起身剥开一只柠檬，她坐起来/拍身上洒落的月亮，我把自己榨出汁来”；“一只空酒罐朝你跑来，它刚被摘掉舌头/它坐到你的稿纸上，那里如平原空旷//窗外的蛇群飞速缠绕电线/火焰从你胃里向外探望”。曹雪健诗歌不乏有这样灵动的“人格化”“物格化”表达，诗人在其中描述一种抽象，一种事物或一种非人类的形式，就好像它是一个人（或物），这种角色的代入及互换设身处地无疑打开了诗歌表述的另一种可能，增加了诗歌的可读性和趣味性。

曹雪健的诗歌是一位青年诗人的深度生活记录，有其对生活过的城市、乡村以及社会当前生存环境的思考，也有年轻心灵的敏感、焦虑、撕裂和疼痛。“我在火苗中发觉的这样，有时打开/单翅鸟的嘴唇，有时喊山。/戴好方框墨镜，更要佩戴密集的思考”，亦如他从未间断的追问：青年诗人的宿命应是怎样？“公元前我们太小，公元后我们又太老”（海子《以梦为马·历史》）——该是于思中打磨时间，同时接受时间的打磨。他在追问大地“你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海子《春天，十个海子全部活》）”的同时，不断以文字揭示从而抗争任何悲观甚至绝望。在完成对曾经的“诗人的痛苦的源力”的批驳之后，一种由崭新的渴望传到感知里的力量发出时代的呐喊——对“这是结束，不是吗？”（露易丝·格丽克《月光的合金·奥蒂斯》）的搏命突围：这是开始，不是吗？

作者简介：坚果，原名常建国，山东人，现居北京，淄博市作协、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入选《当代诗先锋作品选》《北漂诗篇》《北京诗人2022》《华人诗歌年选2021-2022》等十余种选本，部分诗作及诗歌评论发表于《山东诗歌》《回族诗刊》《安徽诗歌》《诗歌报》《中国诗歌网》《中国诗歌学会》等报纸杂志微刊网站。

华中名家（点击进入）

龚学敏梁平 桑恒昌李发模华万里雷平阳臧棣欧阳江河王小妮麦豆曹谁

特邀诗人（点击进入）

黎落，赵安琪，胡建中，三且，冯歌，但起家，张立柱，也牛，北野，程桂彬，杨军令，野兰，王相华，樊建华，罗占艳，霜扣儿，鹏举，素手，南木子，云沐蝶，雷晓明，李传英，吴海龙，正月，陈敬良

华中文学简介（上划↑）

☆刊号：ISSN 2789-1585

☆总部：北京市石景山区杨庄大街69号院综合楼

☆分部：山东省临清市青年路西首

☆协办：青岛游笔酣墨工作室

图腾文案工作室

创想教育有限公司

☆法律顾问：北京东卫（天津）律师事务所乔宝川律师

☆推送发表：《星星》《鸭绿江》《诗林》《青海湖》《緑风》《诗词月刊》《诗刊》《江河文学》《北京文学》《扬子江诗刊》《诗潮》《诗歌月刊》《上海诗人》《楹联博览》《诗选刊》《躬耕》《诗林》《学习报》《文化参考报》《鄂州周刊》《三角洲》《家庭周报》（排名不分先后）

☆联袂平台：中国诗歌网，中国作家网，《诗探索》《北京诗人》《新诗高地》《渌水诗社》《茉莉花语》《安徽省界首市诗词学会》《齐鲁文学》《神州诗歌报》《绿茵诗苑》《枣花》《花雨诗苑》《诗人名典》（排名不分先后）

编委成员

特邀顾问：桑恒昌，倪进祥，金学孟，李发模，李云，霍俊明，雷平阳，萧宽，北野（排名不分前后）

名誉顾问：肖雪涛

社长：无尘

副社长： 周立志

总编：刘鹏宋向辉

秘书长： 雷晓明

现代诗主编：瓦楞草，子楚，黄秀奇

古诗词主编：吴淑彬，徐虎本，萧志军

小说散文主编：周文龙

书法美术主编：赵俊生

编委会成员：霍海军，贾思哲，蒋厚雄，朱启莲，陈新潮，张潋方，祁仲惠，陈冠儒，王金成，刘宗杰，宋英宾，杨丽肖，曹兮荷，武艳琴，张硕

邮箱初审编辑：张潋方，武艳琴

纸刊责任编辑：周立志，黄秀奇，周文龙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