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不有祝鮀之佞（6-16）

孔子善于借人借物说理，表面上看似就人论人、就人谈事，实则以此表达自己对当时社会风气、政治秩序的不满和担忧。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注释】

祝鮀（tuó）：祝，宗庙官名。祝鮀，字子鱼，卫国大夫，有口才，以能言善辩受到卫灵公重用。

佞：口才。

而：一说表连接，及、与之意；一说表转折，却、即使之意。此取后说。

宋朝：宋国的公子朝，出奔于卫，有美色。《左传》中载有关于他因美貌而引发祸乱的事情。

免：免于灾祸、受害。

【译文】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没有祝鮀那样的口才，即使有宋朝一般的美色，也难免受害于现在这个世道。”

“祝鮀之佞”，祝鮀是卫国的大祝名鮀。佞指讲话不实在，嘴上能说会道，心地则十分虚伪。祝鮀以其口才获得卫灵公的宠信，被委以卫国大祝的重任，掌管宗庙。可以推断，他绝对不会讲卫灵公不喜欢听的言辞，更不会有逆耳忠言，只会是谄媚之辞。

“宋朝之美”，宋朝是宋国的公子名朝，是个美男，经常来到卫国，据说“宋朝以美色见爱于南子”。南子嫁给卫灵公时，卫灵公虽然年老却很爱美色，非常宠爱南子。南子淫乱成性，跟宋公子朝、弥子瑕等人有染。宋朝因美色得到南子的喜欢，进而得到卫灵公的宠信。

东晋经学家范宁《论语注》：“祝鮀以佞谄被宠于灵公，宋朝以美色见爱于南子。无道之世，并以取容。孔子恶时民浊乱，唯佞色是尚，忠正之人不容其身，故发难乎之谈，将以激乱俗，亦欲发明君子全身远害也。”孔子既不会谄媚巴结，又没有所谓的美色，也绝不愿意以“佞”和“美”去获得赏识和宠信，特别是和南子没有任何瓜葛，所以得不到卫灵公的重用。

上梁不正下梁歪。卫灵公作为卫国国君，其行不端，用人无道而用无道之人，其治必乱，治下的臣民自然无所适从。朝野上下只重“佞色”，不重贤德仁道，容不下忠正之人，当时的世道多么浊乱！

孔子不是因为自己在卫国没有得到重用而发出这番感慨，更不是随意渲泄满腹牢骚，而是对礼崩乐坏的世道提出严肃批评。其目的是“将以激乱俗”，激起时人对乱世乱俗引起注意并进行反省反思；同时，阐发、显明道理，以让君子保持清醒的头脑，既不同流合污而玷污自己的德行，也不特立独行而遭受小人陷害，从而远离危害之地，保全自身仁德。这应该是孔子此章的本义所在。孔子“发明”的这一深刻道理，对后世真正学儒之人，有着深远的影响。治平之世，志士仁人都纷纷出来服务天下；治乱之世，大多通常归隐山野田园。

康有为说：“衰世不尚德而好谀好色，有此佞美，则人爱悦。”无道之世，用人全凭个人好恶，如卫灵公只听其说、相其貌，德才兼备者全然不在视野。数千年史实验证，凡此风盛行之时，衰败之期则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