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小识｜留不住砣

这是村庄物语第313篇原创推送

骑车，拉车，开车的人，都有一个常识：如果速度快，到需要刹车停下的时候，可能不太容易一下子刹得住；如果速度过快，紧急刹车，也许一瞬间就打开了事故之门。

基础物理学上，有一个惯性的概念。对，就是它。刹车刹不住的现象，就是惯性使然。它还有一个定律，唤作惯性定律，也叫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嗯。来头够大的吧。

我觉得，对惯性现象的描述，皖北村人从前有一句话，倒是很贴切，很形象。那句话说的是——

留不住砣。

砣，是秤砣。从前皖北农人的小生意小买卖，用的都是杆秤。它由秤杆、秤钩、秤砣组成。秤砣是个铁疙瘩。我的理解，它相当于天平的砝码。称秤时，右手提拉着秤杆一端的绳系子，秤钩下挂物；左手调整秤砣在秤杆上的位置。

如果砝码太小，物体太重，是没法称的。因为每一杆秤，都有最大的称量限度。强行用小秤称重物，秤杆就会竖起来。此时的秤砣呢，会从外面的顶端，向另一端滑落，且滑落的速度很快——那就是一个“留不住砣”的状态。

这个“留不住砣”的惯性现象，皖北村人的语言习惯中，使用的范围不限于称秤的“留不住砣”，泛化了不少。

每年雨季，都是连阴雨天气。天上一上云彩，就下雨。沟满河平了，还下个不停。庄稼都浸泡在水里了，天气预报还说有雨。他们也管这个，叫“留不住砣”。意思很明显：老天爷刹不住车了。

有一回，我回老家去。听村子里的老辈人在一起嗑嗒话（叙闲话）。他们议论起这些年逮住的贪腐“大老虎”，也是有滋有味。他们的看法，跟网上网民的吐槽，好有一比。对很多“大老虎”若干年中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贪腐数额，他们说了好几遍“留不住砣”。

细想想也就是。位高权重的人，“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而一旦有了头一回“湿鞋”，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以致无穷。而且越贪胆子越大。到了“留不住砣”的时候，就会什么事都敢做，什么钱都敢贪了。一个原本好端端的人，他的人生剧本所悲的程度，其实就跟他的贪念“留不住砣”，有着莫大的关系。

皖北村人多老实本分。他们心目中，对很多的“留不住砣”，都存有十二分的戒心。孩童吃零食，吃到“留不住砣”的程度，就不是个好孩子。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留不住砣”了，必然败家。老辈人见了“留不住砣”的苗头，总要出面阻止的。

有着浩瀚阅历的老辈人清楚，哪怕只是小的苗头呢，都不是好兆头。不及时纠正阻止，越来越“留不住砣”，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