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解字︱左（zuó）

这是 村庄物语 第329篇原创推送

左和右，都表方位。但它所表的方位，我的体会是，具有极为强烈的相对性。因习惯不同，理解不同，可能会表错了方位。

一个人，左边和右边，很容易分清楚。但人拿着照片看，左和右就会模糊起来。照片里站在左边的人，看照片的人说成是右边。报纸上图片的释文，都是这样释的。也就是说，左右的区分，恐怕还有个约定俗成的因素。

说起来这个“左”，我就会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多味杂陈。

二十多年来，我这个小家，都是三口之家。我从没想到，挣多少钱，发多大财。只是够用即可，勉强维持温饱。我也乐得这样的普通，并且有时候还以普通为荣耀。

2019年秋。儿子结了婚，算是四口之家了。只觉得我这个普通家庭，还是向上的。我爱人无职无业，闲时打个零工，帮衬家用。我甚至以为，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都能用双手吃饭，就是财富了。

但2020年的春节，来我家过年的老妈妈，透露出另一种情绪。有邻居奚落她（她就以为那是奚落）：你咋不叫你儿子给你买辆车。老太太觉得，她这是没面子，丢了尊严，“也是，人家都有车，来来去去都是自家的车，多方便”。因为这个，老妈妈说，她在乡邻面前，不是抬不起头来，就是矮人家半截。

有一回叙话的最后，她说的就是：俺家怎么越混越“左”了。

老妈妈这个话说出来，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幸亏是在晚上，有些暗的灯光底下，红的不甚真切。但我分明感到，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烧。

皖北农人说“左”，往往就是这个语境——日子越过越差池，生活越过越紧巴。他们就说这是“左”了——那样一种小孔往里面收缩的状态。

左了，就是空间缩小了，缩紧了，也是活动不动了的趋势。越“左”，就是越窄，越小。在从前的老辈人看来，这是一个家庭走向没落的征兆。

我能理解老人家比人家矮半截的感受。置身于那样“你咋不叫你儿子给你买辆车”开玩笑式的质问，搁谁，都会不痛快。但我作为儿子，不能火上浇油啊。我得降温灭火才是。我给老妈妈分析——

我不跟人家比有没有车，有几辆车。我儿子还有儿媳妇都干一份正经工作，都有几险几金，我跟他们比这个。有了这个，我还怕将来买不了车吗。我不认为这是越来越“左”了，我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家庭有“开式（开阔的架势）”的表现。

老妈妈沉默了一小会儿，点点头。我的这个思想工作，差不多做成了。后来我弟弟来接老人回去的时候，我还没忘了讲：只要一家人正经干事，踏实干活，谁都不比谁“左”。也“左”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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