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公交

上周末自己的车被别人刮擦了，当然是对方全责，我这个人开车还是很认真的，开车的时候从来不乱开，当然不会去刮擦别人啦。

责任分清了，钱也赔了，可是车要拿去修理厂修，要四五天的时间，这下子好了，没车开了。

可以打车上班，但是车费就要五十大多，一天来回一百多，自己一天才挣多少啊，于是想到了坐公交。

坐公交也有问题，从家这里到单位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倒车也没有，于是想到了一个二合一的办法，就是坐公交做到离单位最近的一站下车，然后打车，是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公交车毕竟车速慢，所以比平时提前半个多小时，我就出来坐公交车了。

慢生活自有慢生活的好处，可以留给人大段的胡思乱想的时间。于是那些与坐公交有关的记忆，一段一段地浮现在脑海里，竟然渐渐清晰起来了。

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公交车甭说见，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直到上了大学，来到了大城市，才算认识了公交车。记得我们校园门口有一路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是那种拖着两根长长的“辫子”的无轨公交车。我后来去大连的时候还见到了当时只有在电影电视上才看到的有轨电车。记得当时从我们校门口（起点）到火车站（终点）的票价是一毛二分钱，到博物馆是五分钱，到江城广场是八分钱。那时候穷啊，没有钱，一毛二分钱可以在食堂买一份类似鸡块炖土豆这样的荤菜了，所以除了万不得已，门口有公交车我们也不坐。有时候也会坐五分钱的公交车，坐到五分钱能坐的极限，然后下车，剩下的路走着去。也曾经逃过票，不过要趁着人多的时候，售票员顾不过来，或者买个短途的票坐全程，或者根本不买票，坐几站就混下去。唉唉！现在想想有些内疚，不过，求学的苦难时期，囊中羞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次数寥寥，自己也就原谅自己了。

毕业后我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我工作的地方是个小县城，公交车原本就没有几路，再说，小县城屁股大点的地方，坐什么公交车啊！用得着么！最主要的还是没钱，我觉得我的刚参加工作的头几年的经济状况还不如我上大学的时候呢！那就更没有闲钱坐公交车了。后来结婚、生子，拮据得不得了，坐公交车更是想都没想的事情了。

结婚时岳父岳母陪送的自行车不幸丢失了，我干脆就买了一辆20元钱的二手车，这下子不担心丢了，连锁都不用上了。骑到楼下随便一丢，第二天它准保还在那等着为我服务，虽然骑着除了铃不响哪都响，但是只要能用，也就将就了，苦难时期，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过有一天，它还真丢了！到了上班时间，我下楼一看，车子不见了，四周找了一圈，没有，只好走着去上班。因为车子不值钱，也没有多心疼，只是心里盘算着等开了工钱再买一辆。

没过两天，一个同事告诉我，似乎在车站广场见到了我的那辆丢失的自行车。我忙不迭地跑到火车张广场，一看，可不是，它就静静地停在火车站广场的一个角落里。我赶紧骑上它回家，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路上我就核计：这一定是哪个着急赶火车的人一看车子没锁就“借用”了一下，骑到火车站，车子一丢，人家上火车走了。这么一个破车，根本没有偷的价值，所以扔在火车站广场的角落里一直无人问津。回去跟同事们一说，他们也大都赞成我的观点。

看来，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一辆好的自行车，你骑在大街上，很风光，但也增加了丢失的概率，也增加了你看管它的精力；一辆破的自行车，你骑在大街上，没人搭理你，但也不用担心丢，倒也轻松自得。其他的呢？比方你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或者娶了一个难看的老婆，比方你很有钱或者很贫穷，比方你职位很高或者职位很低。等等。

后来辗转去了北京工作。北京是一个生活成本很高的城市，一般的工资收入在北京很难混得下去的。我当时是在北四环外一家地产公司工作，租房子租不起，只好寄住在老婆的学校的宿舍里。老婆的学校在北京去顺义的半路上，也就是在北京的东边。我每天上下班就是从北京的东边到北京的北边，这么远的路，只能坐公交车。坐公交车，几毛钱，一块钱一位的小巴士都舍不得坐。这样的城郊公交线路普遍都比较挤。上车的时候，下面有工作人员把人往里面塞，直到塞到不能再塞车门勉强关上才发车。要坐多久才到公司？两个小时。车上人挨人人挤人，我个子高还好，能在高处自由地呼吸，我不知道个子矮的人是怎么熬过来的。车内挤到什么程度？有一回我觉得站得太久了，累了，于是我把双腿抬起来——居然不会掉下去！打那以后，我只要乘公交累了，就用这个办法休息，屡试不爽啊！

因为在公司里工作，公司对着装是有要求的，西装革履是必须的。周围的人，像我这样的穿着的人不多，于是，你想象一下，一个西装革履的我，尴尬地挤在一群衣衫差不多褴褛的人群中间，现在想想，还会心酸。

后来，后来就来了温州。

刚开始来到温州的时候，上下班还是坐公交车的。为此，我们还专门把房子租到了我们两口子都方便坐公交的地方。

我的温州话启蒙，就是从公交车的报站名开始的，相信每一个初到温州的人都是如此吧。温州的公交车报站名很有特色，一般的城市的公交车报站名都是一遍汉语普通话，一遍英语，比方北京，公交车有一站叫“新东方购物中心”，英文叫“Xin Dongfang Shopping Mall”。而温州的公交车是用汉语普通话报一遍站名，然后用温州话报一遍站名。坐得时间长了，我就记住了很多温州的站名，像“青少年活动中心（cheng xie ni wu dong jiong sang）”“上陡门住宅区（yi dao meng zi za qu）”“涨桥头（ji jie dou）”“坝接桥（bo jie jie）”之类的。直到2005年，我买了自己的第一台自备车。

有了车以后，就很少坐公交车了。那些坐公交车的故事，都深埋在记忆的深处了。

今晨，又一次坐公交车，感慨还是很多的。它不仅让我想起了好多往事，还使我看着一车坐公交车的人想到了世界的三个终极问题：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