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不到的事

人生中似乎总会遇到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咋样，但我确实是这样，还不止一次遇到。比方当年来温州。

当年离开老家的公立学校跑去河北的时候，人生轨迹还是比较杂乱无章的。

我曾在两所私立学校干过几年，又到北京的一所私立学校干了一年多，后来得了个机会跑去北京一家房地产公司做了一年总经理秘书，后来又回到河北，先跑去一家民营制药厂做了一年多的行政副总经理，之后又去了南戴河国际体育舞蹈学校做了一年多的教导主任，等等。

频繁地更换工作地点和工作岗位，让我感觉很疲惫，也没什么长远打算，也不敢有长远打算，只觉得看远处都是雾茫茫、黑漆漆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公办单位好，于是就有了回头的打算。

那时候一个曾经同甘共苦的大哥已经“上岸”了，他就极力建议我到他所在的公办学校去任职，我当然也是满心欢喜欣然应允的。经过他的举荐，事情也已经办得七七八八了，谁知那年的一场意外，却扭转了我的生命轨迹。

那一年恰逢“非典”。

端午节的时候，那位大哥在家里张罗了一顿饭，把我们这些外地的朋友聚在一起一块过节。聚会上，那位大哥介绍了一位大姐给我认识，说那位大姐的老公已经在温州教书了，听说温州挺好，至少工资比河北要高得多。我随口应道：我反正是从家乡走出来的人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哪里挣钱多就往哪里去呗！

那位大姐很爽快，答应帮忙，于是聚会结束后不久，她就帮我把简历带到了温州。到了那年年底的时候，温州这边通知过来面试，于是我就跟着那位大姐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来到了温州，来到了我现在工作的这所学校，当时这是一所刚刚成立一年多的公办学校。

面试的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后来等我真正到了这所学校才了解到我来的时候恰好是学校最缺人的时候，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等过了春节，这边通知过来上班。第二年的正月初八的上午，我已经坐在这所学校的阶梯教室参加学期初的第一次会议了。

那是2004年的正月初八，一转眼，我来温州已经有十七年之久了。

温州挺好的，城市不算大，是老舍笔下的那种“坐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它的边缘”的那样的城市。温州人还算和善，讨生活还算容易，渐渐的，渐渐的，我习惯了温州的饮食、温州的气候、温州的人际交往方式以及其他的方方面面，时间渐久，竟然有了“直把他乡作故乡”的感觉，以至于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反而生出许多的陌生感、不适感来了。

只是啊，在闲暇的时候，我会时常回想：我竟然来了温州，而且一呆就是这么多年，看形势估计可能还要终老此地，真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啊。

最近又遇到一件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

上一个年度我任教高一，这个年度开始，我顺理成章地任教高二。高一升上高二都是要分班的，过去是分文理班，现在是按选课分班，有很多种组合，总而言之就是弄得很复杂，我现在懒惰得很，也不愿意去多想这些事情。但有一点我非常明确，升上高二以后的班级就固定了，会一直固定到高考结束，于是第一次跟新学生见面时我就说啦：这回我会一直陪伴你们到高考了。

这话还没有撂下十天，那天我正在参加新课程的培训，主管教学的副校长火烧火燎地来找我了。所为何来呢？要调我去高三任教。为什么呢？因为高三的一位老师生了病，什么时间能回来上课还不知道，前段时间只能暂时由其他几位同科老师代课，这个代一星期，那个接着代一星期，学生们、家长们就不愿意了。他们一不愿意，就闹腾；他们一闹腾，校长们就被放在火上烤，没办法只好火烧火燎地到处找代课老师。找代课老师哪那么容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内部运作，运作来运作去，运作了一大圈，就运作到了我这里。

说实话，我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大局观的，急学校之所急，想学校之所想，这点境界还是有的。加之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又很会讲话，几句好话我就架不住了，就答应了上高三。只是有一个困惑：这边这个班怎么办？他们不会闹腾吗？副校长说，这你就不用管了，他来处理。

我能不管吗？解铃还须系铃人。

高二的最后一堂课上课之前，我跟孩子们做了做思想工作。我告诉他们，我是组织的人，要服从组织的安排，这是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你们将来面对同样的问题也应该像我这样做。我又告诉他们，亲其师信其道固然很好，但是即便是换了老师，你们也不能放弃对语文学科的热爱，这是理性的表现，同样也是成熟人士的标志。我又告诉他们，给你们新换的老师是个年轻的大帅哥，不但人长得帅，而且非常有才华，为人又非常谦和。一听到这里，我能明显感受到这个女孩子居多的班级里的气氛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我的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了。

2021年的教师节这一天，我开始了高三的教学生活，一切都很陌生，一切都恍若隔世，给我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好在上午的两堂课上下来，让我找到了一点感觉，那种曾经的在高三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这可真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