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平
阵阵秋风，在晋北高原上不时地呼啸，山村里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后半晌刚过了不久，夜幕就笼罩了原野。人们的晚饭也吃得特别早。石德厚喝了两碗小米南瓜稀饭，放下碗筷，他边吸烟边忧心忡忡地和老伴说：“咱家娃子的书是不是白念了，人家的孩子上大学是在城市里发展，可他是回乡创业，我看他是屋檐下的麻雀，飞不出这大山。”石金娃的父亲石德厚，七十年代初也曾考上高中，后因出身牵连被取消资格，石德厚一心想把自己通过读书改变门庭的希望寄托在儿子石金娃身上，因而从小就重视对他的教育。每当下田回家，不管多累，总要把金娃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教他唱一两首诗歌民谣：“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父亲说一句，儿子跟着学一句，看到儿子背得不错，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希望儿子长大成人能光宗耀祖，改变门庭。是的，石金娃非常理解父亲的心情，毕业后放弃城市工作的机会返乡创业，他也曾经犹豫过，彷徨过，他清楚记得在接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古老的村子似乎年轻了许多，一下子沸腾了，喧闹了。淳朴的乡亲们引以为荣，家里来了许多人：“活到这把年纪，终于盼着村子里出了个大学生，心里高兴。”这是村上的老寿星石福宽爷爷的声音。他今年91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依然硬实，村上发生了什么事村里的人们都愿意请教他。“是啊，德厚老哥你家祖上积下德了，出了个大学生，给你们家光宗耀祖了。”邻居石来生大叔接过了话头：“这孩子从小就天资聪明，勤奋好学，这下要飞出大山远走高飞了。”“高飞低飞都扯淡”，老村长石德贵大伯说：“大学校园是一个神圣而科学的天地，学做人，学本领，为国家效力。”听着众人对石金娃的夸奖，石德厚和乔月鲜俩口子心里像是吃了蜜，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石德厚竟然一时兴起，情不自禁唱了一段繁峙秧歌。想到这里，石金娃的心里不好受。回家几天来，他看着父母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忧郁，有些话也不好解释。立志返乡创业，改变家乡落后的模样，用知识改变贫困，这是他上大学以来就抱定的梦想。几天来，石金娃在山圪梁梁上转游，他清瘦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山风吹着他的头发，两道浓黑的眉毛显示出他倔犟的性格。一天，他和发小二虎爬上了酸枣岭，眼前一亮，玛瑙似的酸枣挂满枝头。他突然奇想，这酸枣树能不能嫁接成大枣呢？如果能，成本低，抗旱强，效果一定不错，拿定主意后他走进了老村长石德贵的家。“你说啥？”石德贵一听，眼珠子瞪得牛眼似的：“这石岭山，山是石头山，岭上酸枣林，人畜都不靠近，你包上做个甚？“父亲听说儿子又要承包这荒山秃岭，心里又是一阵慌乱，一个人驴拉磨似地在院子里转圏。他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怎么也琢磨不透，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山梁上，这娃子要扎腾个甚？或许是从小家境维艰磨砺了他稚嫩的肩膀，在石金娃身上有着一种超越同龄人的坚韧。初春的一个上午，冬雪刚刚融化，石金娃就和从省城请来的果树专家早早地在酸枣圪梁梁上忙开了，他们把酸枣树进行了选苗、施肥、浇灌，然后嫁接上脆枣苗。次年，人们兴冲冲跑去一看，嫁接过的脆枣树只活了一棵，可金娃心里很兴奋，他说能活一棵就不愁活一坡。果不其然，几年之后，山梁上的一棵棵酸枣树奇妙般的结出了大枣，一树树红润润、圆鼓鼓的大枣红得诱人。人们摘下一个个大枣，先是放到鼻下闻闻，再咬上一口，甜丝丝、脆生生，越吃越有味。每天来采摘的人群像赶集一样，村子里一下热闹了起来。石金娃建了一个网络平台，通过这个平台搜集各种农业致富信息，同时也帮助父老乡亲把各种土特产品推销出去。他看到土鸡蛋很有市场，就和二虎合伙在山坡上建起了土鸡养殖场。二虎人长得虎背熊腰，浑身上下有的是力量，他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把鸡厂管理的很有成效。他虽然话语不多，但心眼实在，又头脑灵活。他在土鸡蛋前面加上“绿色”两个字，推销到县城各大宾馆饭店，由一个粮农转变成商农。一个离休老干部吃了土鸡蛋说了四个字：“货真价实"。让他的女儿小红三天两头去买，一来二往，小红看上了二虎的实诚，俩人产生了感情。小红辞掉城里的工作跑到石岭村，和他一起办起了草莓产业园。二虎由石岭村最出名的贫困户变成致富户，第一家在村里盖起了上三下四的小洋楼。石金娃常说，穷则思变，脱贫先脱志。他又把村口三十亩荒沟承包下来，栽种上了苹果树，建起了水蜜桃、葡萄采摘园。老村长石德贵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深深感到自己的管理模式和思路已经不适应新农村的发展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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