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母难日”·怀念母亲

 
 “母难日”·怀念母亲

    李兰生

         夜已沉寂,人皆入梦,我在院里徘徊。
       月光皎洁,清辉如泻,院落里的秧苗清晰可见,邻居家屋顶上的釉瓦,泛起了梦幻般的光晕。四周寂静无声,就连往日街上溜出来觅食的狗们和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仰望夜空,明月高悬。“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真的是如此啊。那圆月像娘短发下圆圆的脸和圆圆的眼,满含温情,默默注视着我。    
        我想起了娘。
        记忆里,娘是坚强的,不管多苦多累,印象中几乎没有见娘哭过。就连全家人喜欢的二姐,在八岁时因病夭折,娘硬是没掉一滴泪。只是每天中午出地回来,吃完饭,一个人去村外埋二姐的土塄边,默默站上几个时辰。等到生产队的喇叭里吆喝出工,娘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直到后来有一天,娘中午去看二姐时,突然平地起了一个旋风,绕着娘转了几圈后才消失了。娘当时感觉眼前模糊,回家后大病一场并起了一身黄水疮,半个月身体才痊愈。娘这才彻底断了对二姐的念想。
        爹老实无能,在挣工分那个年代,和娘一起在生产队出地干活,养活着一家5口人。记忆里,贫穷一直如影随形,伴随着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尽管生活困苦和各种磨难接踵而来,也从没听见娘抱怨过什么。在生了三个姐姐后,娘求子心切,步行去大营奶奶庙祈祷。又过了一年多,娘怀胎并顺利生下了我。尽管娘平时不烧香敬神,但她一直笃信我是大营“奶奶庙”送来的。我是农历四月十八出生的,而按本地习俗,这一天正好是各处“奶奶庙”传统的节日庙会,比如大营镇和茨沟营村的奶奶庙会。
       因我身体虚弱,总是小病不断,面黄肌瘦。娘为了让我长命百岁,在那个破除封建迷信的时代,不畏风险把我祭到村东的红石头底下。娘还专门央求岁数大的老人,用红棉线绳编了长命索儿,戴在我的胸前过了一百天,才算功德圆满。在我过生日时,娘用省吃俭用的钱买了供品。把我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细心叠好埋进红石头底下,以祈求神灵保佑我无病无灾。做完这一切,娘抱着我跪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满意足地抱上我回家。
       我从小是出了名的顽劣,头上身上经常伤痕累累,旧伤才痊愈,又添新伤。最高记录是一天之内,头破血流让赤脚医生包扎了三次。出门上学时,娘总是吩咐我不许和娃娃们打架,不要上树掏雀儿、不能上墙头,因为一出家门往西经过几块农田,就是流淌不息的羊眼河。那时的河水真大啊,为此,娘总是吩咐我别到河边玩水。甚至恐吓说,河里有专捉娃娃的妖怪。每天如此。一到下完大雨,娘怕我让大点的孩子带去河漕边,看见我不在身边,就声嘶力竭的唤着我的名字到处寻找。找到我,娘喝骂着,擦洗干净我小手和衣服上的淤泥,俯下身子背上我,穿过小路疾步回家。临走时还不忘提醒那些在河边玩泥巴的娃娃们赶紧回家,免得大人们四处寻找。
       娘爱喝酒,再辣的酒娘端起来一饮而尽,决不拖泥带水,豪爽程度不亚于男人。娘说她小时候,姥爷在砂河街上开小酒馆,她是那时学会的喝酒。姥娘死的早,娘和姥爷相依为命。娘为客人沽酒时,年纪小掌握不准斤两,一提子下去往往是多了。娘把剩下的酒往大坛子里倒时,有时禁不住好奇,会呡几口。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喝酒的习惯,时间长了不喝也会馋酒。娘嫁给父亲后,因为勤快能吃苦性格好,在人民公社时代,当上了生产队小队的妇女队长。娘领着队里的女人们,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披星戴月劳作在田间地头。只有在寒冬腊月里、过大年和正月十五时,娘才会坐在炕头上安心地吃顿饭。这时,娘会拿出从供销社买来的散装烧酒,一口能干掉一碗酒。那情形和架势,倒有些像电影《海港》里的江水英和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
       娘喝了酒,收拾好一切后,会上炕半靠在被褥垛上,眯着眼睛,笑容溢在脸上。她把我和妹妹一左一右搂过来,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捧起我们的小脸,一口一口地亲吻,温暖的眼神,满含母爱。那时候,我认为娘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人。晚上睡觉的时候,窄小的被子里,娘一边搂着我,另一边还搂着妹妹,几乎整夜不敢翻身,生怕睡着了不觉卷走被子,把自己年幼的孩子晾出去冻着。而我在母亲的怀抱里,睡得分外香甜。娘身上特有的气息,总让我有一种被呵护的温暖和安全感,深入骨髓。以至于到现在,当我实在想娘的时候,就会打开柜子,一头扎进娘盖过的被子里,深深地吸几口娘残留下的温馨气息,心瞬间就安了,好像又回到了娘的身边,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娘一生坚守清贫,甘于贫困,粗茶淡饭终其一生,她说,只要全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娘就心满意足了。在那个勉强吃饱饭的年代,娘当妇女队长时,没像别的女人那样,在收工回家时衣服里裹藏大队的粮食。她说“东西再好是别人的,想得到自己凭本事去挣。穷不怕,要堂堂正正做人。”就连我小时候上学路上,偶尔拣到一二分钱,娘总是严厉而反复盯问。直到看见我眼里含着委屈的泪,在确定不是偷别人的钱,娘脸上才露出了笑容。并不忘叮嘱一声;“拣到就拣到吧,有人要就还给人家,可不敢偷拿娃娃们的钱。”以至于许多年后,我在外面打拼,被现实碰的头破血流时,心里始终谨记着娘的教诲,堂堂正正做人。
       如今,娘离开我已经七个年头了。在娘去世后的日子里,每当夜暮降临,我就会在娘过住的院里,打开房门看看娘用过的东西,想想娘在的日子,当我明白从今往后娘再也回不来了,我鼻子一酸,任眼泪在脸上流淌。最后心里胡思乱想着,茫然失措地在家里院里、门前的小巷里,来回走动,惊扰了邻近的狗,惊醒了熟睡中的邻居。直到深夜。
       更悲痛的是,娘三月初五去世后,爹也于十一月二十八走了。旧悲未断,再续新愁。寒冬腊月的夜里,我去爹娘住过的院子里,喂完猫狗,收拾荒草枯叶。尤其月光如水的晚上,我思绪万千,毫无睡意,脚步止不住地在街上徘徊良久。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爹娘过了三周年祭日才算结束。
        我站在埋葬爹娘的砂冈上,脚下是他们生前耕种过的土地。这片土地上,春天,小草会冒出嫩尖,蒲公英会托起黄色的花朵,一丛丛一簇簇,道旁的老柳树,枝条柔了,叶儿绿了,不知名的鸟儿们叫个不停,忙碌着繁衍下一代;当秋风萧瑟时,黄叶纷纷,旷野里乌鸦沙哑的叫声,更增添了许多苍凉和无奈。
       “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爹娘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人如草木,草木如人,花开花谢,生生死死,四季轮回,我们都是时间的过客。
        天边的残阳已落下最后一抹霞光,牧归的牛羊和晚归的村民正向着炊烟升起的村庄行进。
        有一天,父母的坟堆会被无情的风霜磨平,而在不久后的某一天,风烛残年的我会永诀亲人。弥留之际,我心里会暗暗说一声:“娘啊,我来了。”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的交代吧。

超过4000人已经关注订阅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写在没有娘的母亲节
亲人们卷一母亲9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秋深柿红溢亲情
子女孝敬父母典型资料
俺娘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