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野

崔美婷

 屋子里呆得久了，仿佛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靠近野外的雪地。雪有四五寸厚，每踏一步，总要后滑半步，并将鞋子全部埋没进去。先前的草地已被覆盖了，只有几簇不起眼的狗尾巴草，似乎是猛地从雪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将雪地戳了一个小窟窿，顶着一头雪花钻出来四下里张望，连北风也顾不得了。北风自山那边刮过来，打着唿哨，吹起地面上的浮雪，沙沙作响，飞掠过羊群细碎的脚印，待它从你身后拂过，而你欲去追赶这小小雪浪的时候，它却早已飞散得没有了踪影。天上的几片云被风吹起来，絮絮缕缕，一字儿向东排开，好像姑娘们刚刚梳理过的麦穗儿头发。

太阳终于露出脸来了，苍白的颜色，明晃晃地映在雪地上，刺痛了人们的眼睛。阳光一暖，北风就弱了，柳树、柏树渐渐地静下来，招来一群鸟儿。鸟儿是麻灰色的，肚子发白，极胖，头上长着一簇笔直的缨，外形笨拙但行动灵活，一蹦一跳地在雪地里觅食，我叫不来它们的名字，只在一旁静静地看，这时忽地想起鲁迅在《闰土》一文中提及的在雪地里用细筛捕鸟的情节，便想是否也可以这样，而当你一旦动了这点邪念的时候，在稍微的举手投足之间，它们已然倏忽飞去，疾如利箭，并于明净的天空中丢下一串动听的歌声来，让你忍不住为自己的荒唐想法而后悔。

野外的暖雪引来了一群不怕冷的儿童，五颜六色的衣饰搅活了单一的背景，他们到这里便忙活起来，用红肿的小手扒拉出一片空地，女孩跳绳，男孩子堆雪人，跳绳的女孩发辫飞舞着，抽出雪地上一棱一棱月牙形的黄土。男孩子的雪人堆得极标致，扁平的红辣椒似的嘴微笑着，炭制的钮扣一排六七个，极绅士的样子，在雪地里站立着。

 我很想仰面躺在这如棉似褥的雪上，可虚荣心占了上风，代表着现实的浮华的衣裳，不愿意为一时的欢娱而投入到这场自然之美当中。
     北风又起了，雪的明丽即将褪去，太阳也变作了孤孤单单的一团桔色，瑟瑟地躲在山后头，眺望着这一刹时的残余。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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