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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情缘

戈 壁 情 缘

白国英

每一次在回忆中寻找过去,一幕幕往事便浮现在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青春年少。2002年到2005年,三年的大西北之行成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记忆,巍峨的祁连山,苍茫的戈壁滩,悠悠的驼铃古道……一晃眼的功夫,已经在寒来暑往的迎与送下把浓浓的情缘留在岁月的梦中。

不知道是上天的无奈还是遗忘,每年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雨水却迟迟不肯降落大西北,那些睡在戈壁滩上错落低矮的蒿草干刺枯黄,茫茫旷野呈现一片“凉风冷露萧索天,黄蒿紫菊荒凉田”的景象。只有那伫立了千年的胡杨稍微发出一点点的新绿,给苍茫的大地带来了一线生机。而风沙却在戈壁滩肆虐、咆哮,喧嚣着不满,似乎想要摧毁一切。

(一)沙尘暴

那三年,每年从阳春三月出发到暮冬腊月回家,整整十个月,我在戈壁滩上与时光荏苒,与岁月同行。

回想起第一次跟随技术员出去测量的情景。出发前质检科长给我发了一顶连脖子都遮住的帽子,还有一条红色的头巾,我不愿意接受。他说:“戈壁风大,太阳毒,出去一下子就把你晒化了。”我不听,因为我的书包里已经装了好多东西(资料袋、笔、水和一些吃的),而且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感觉全副武装以后就像一个“村姑”。俨然是为了形象而忽视了大漠风沙的强悍。

一切安排就绪以后坐车出发到了一个交叉路口下车,因为离测量的地方还有大约两公里,车开不进去,停在路边只能步行,我们六个人拿着仪器,背着书包,一步步向前行。走了大约20多分钟,到了目的地,技术员开始用全站仪测量,每测量一个标高,我就开始记录一次,没过半个小时,感觉脸颊开始发烫,头上的汗水一直往下流,喉咙干的冒烟,脚板底下仿佛踩着“风火轮”。组长说:“我们每天出来不是熬太阳,就是与风沙斗争,这下你尝试到了吧?!”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了帽子和头巾,又递给我水,这次我没有拒绝。戴上所有的防护,总感觉有些憋闷,不舒服,不过没办法,组长还开玩笑说:“这村姑形象不赖,能抵御大漠风沙。”哈哈!一阵欢笑声回荡在茫茫旷野。

因为测量不能只停留在一个地方,辗转反侧不知道走出了多少里,想坐下来歇歇脚,满地都是沙子,在烈日骄阳的暴晒下就像着了火。开始想出来实践的那种激情,已经荡然无存了。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停下来歇一歇。这个时候我才仔细看那几个技术员,干裂的嘴唇,黝黑的皮肤,还有粗糙的双手,想着他们每天都要顶着烈日,穿梭在茫茫戈壁旷野……突然,天空出现了一团乱糟糟的黑云,刮起了一阵旋风,瞬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砾,打得我们睁不开眼睛,吹的人站不住。这时候测量组长喊到:沙尘暴来了,赶快抱在一起,不然就被吹走了。我还有些不好意思,组长怒吼到:磨蹭什么,不想活了?说着把我拉了过去,就这样我们六个人摇摇晃晃中紧紧抱在了一起。好家伙,那风沙好像专门跟我们作对,整整刮了十几分钟,时刻有一种被吹倒的可能。好不容易停止了,被埋了半截小腿,头上、身上、嘴里都是土,我抖抖衣服,把眼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一遍,才又看清楚。眼前是高低的土堆,凹凸不平,枯草已经被埋葬,到处是一片狰狞的样子。再看看同伴们,都成了一个个“土雕塑”了。大家都不由地笑了,调侃道:还好都在,不然我们就成了祭奠沙漠的“黄土六雄”了。那一次,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阴风吼大漠,火号出不得。”

(二)沙漠之舟

说笑过后,就准备返回了。可是腿要抽出来却很困难,最后两个人一组,互相拉着,刚抽出这条腿,那条腿又陷进去了。而且,根本找不到路,如果再来一次沙尘暴,我们肯定就完了。当时只有组长有手机,信号不好,联系不上项目部,怎么办?我们都害怕了,一个小技术员哭了,哭得我更害怕了,心发慌,腿如果不是在沙滩里入着,肯定抖得站不住。还是组长比较冷静,他说:“大家不要着急,没有用,如果上天眷顾我们,不会轻易让我们死去;如果上天硬要让我们离开,谁也救不了,现在关键是学习长征精神,自救,不能哭哭啼啼丧失理智。”于是我们又开始了艰难前行。忽然间闻到一股特别臭的味道,我们赶紧捂住鼻子,都不知道是啥情况。这时候耳旁传来了一串驼铃声,组长高兴地说:“我们有救了,骆驼来了,会把我们带出去的。”就见好几只骆驼向我们走来,越来越近,一直走到我们跟前,臭味熏天,我捏着鼻子不敢呼气,感觉一阵阵恶心干呕。当骆驼蹲下身子的时候,他们都迅速爬上了驼背,可我不敢。双重的眼皮稠密的睫毛,鼻孔来回开闭,上下唇分裂,蹄子如盘,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我害怕。组长又一次喊道:“磨蹭啥了?快点上去,不然一会沙尘暴又来了。”我颤颤巍巍地怎么也爬不上去,组长费力地走过来,才把我扶上了驼背。骆驼站起来,我不禁“啊呀”了一声,瞬间觉得天旋地转,都不敢往下看。而骆驼伸长脖子还不时地返回头来吐一口气,熏得我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没办法,我爬在驼背上,捏着鼻子,晃晃悠悠被骆驼带出了沙漠。到了有路的地方骆驼卧下来,我赶紧从它背上爬下来,轻松了许多。看着骆驼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叹:烈日丹阳,茫茫戈壁,号称“沙漠之舟”的骆驼,真的是在用生命的符号书写着一种吃苦耐劳、勤劳善良的大无畏精神……

(三)风土人情

酒泉是河西走廊最后一站,是甘肃省的一个地级市。自古就是通往新疆和西域的交通要塞,也是现代航天的摇篮,新中国石油工业和核工业的发祥地,还是敦煌艺术的摇篮,创造了辉煌的历史文化,因为“城下有水,其水如酒”而得名。

那三年的时光,我在酒泉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度过。那里的老百姓纯朴善良,热情好客,勤劳实在。女人们脸上常年包裹一块头巾(小姑娘包裹的头巾是粉色的,已婚妇女包裹的头巾是红色的,老年妇女包裹的头巾是黑色的)以抵挡风沙烈日的侵袭。住在市区的人多是楼房,在农村的房子就是几间低矮的平房,房顶打一层薄薄的混凝土,然后上边堆积一些玉米秸秆,家里边有土炕和床榻。吃食以面食为主,煮一碗白皮面或者拉面,然后炒一个菜拌在一起,叫干拌面。或者吃面的时候腌制一碗沙葱,然后吃几张白皮饼子,喝几口清淡的面汤,就是一顿美味佳肴!但是有客人来了,就会杀鸡,做一道大盘鸡,特别好吃。要不然就宰杀一只羊,吃手抓羊肉或者涮羊肉。那时候我是他们的常客,经常没事的时候就和他们在一起聊天,他们向我说说当地的风土人情,我也毫不保留地向他们介绍家乡的民俗民情,一来二往就成了好朋友!

酒泉是一个载歌载舞的地方,居民以回民居多。即使没有大型的演出也随时随地就唱歌跳舞。那朴实矫健的舞姿、铿锵激越的配乐和浓郁的乡土气息,显示了河西人民淳朴敦厚、豪放骠悍的性格。那时候我也会围着一块头巾,被他们拉进去跟着翩翩起舞,虽说舞姿不够优美,但也从中感受到了欢乐和亲切!

(四)大漠胡杨

“敢问痴情深几许,三千岁月笑从容”,与花比,它丑陋;与其它树比,它既不开花,也不结果!但是它坚韧不拔,傲气十足。它就是矗立在沙漠的常青树:胡杨。

胡杨是一种被子植物。树干通直,直径可达1.5米,树龄在200多年左右,树叶阔大清香,因生长在茫茫大漠,所以有耐旱耐涝的顽强生命力。

“谁言大漠不荒凉,胡杨精神铸忠魂。”听当地的老人们讲,50年代为了西部边疆的繁荣稳定,一部分解放军战士集体转业,屯垦戍边,把战斗的武器保存起来,拿起建设的武器,人拉肩扛,挖渠引水,开荒造田,在艰苦的环境中把一个人迹罕至的亘古荒原,变成了一个个绿色农牧场。

每一次想家的时候,我就会静静地仰望不远处的那一片胡杨林。领略它挺拔的雄姿,解读它千年的沧桑,从它身上看到了包容与宽厚。想着胡杨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烂”,被誉为“沙漠英雄树”,心情就开朗了许多,那种想家的思绪在悄然无声中徜徉……

(五)航天精神

“黄沙铁甲百战功,神舟铸就航天梦”,被茫茫戈壁环抱的酒泉是“飞天梦”的发祥基地,有着中国航天最辉煌的记忆。

记得我们去酒泉的航天城参观,因为是军事基地不能随便进入,只能站在300米以外的栅栏边看一架架飞机穿过地平线飞上蓝天,听战士们演练时豪迈的呼喊声,我肃然起敬。从东风航天城诞生在这块荒芜之地起,几十年春华秋实,寒来暑往,一群可亲可敬的航天人,远离喧嚣都市,扎根茫茫戈壁,栉风沐雨,战天斗地,经受着严峻的考验,追寻着飞天的梦想;从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升空,到一箭一星一箭多星,再到“嫦娥奔月”航天人太空行走……一次次托起民族的骄傲和自豪,书写一幅荡气回肠的旷世长卷和一首可歌可泣的生命礼赞。中华民族不畏强权、敢于斗争的英雄气概,华夏儿女不怕困难、勇于挑战的奋斗精神,以及泱泱大国不甘落后、强于发展的竞争态势在茫茫戈壁中雕刻成一尊“大漠苍狼”。

不得不说,航天精神与大漠胡杨的吻合,缔造了“丝路胡杨,神舟故乡”的传承与美名。

(六)祁连山

“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张掖认江南”,在中国各大名山大川中,祁连山脉横亘在青海省东北部与甘肃省西部边境,是中国境内主要山脉之一。由多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宽谷组成。极目远望,满眼的山峰,连绵不断,那看似不远的山顶在夏天竟然也有皑皑白雪。

在大漠红日的照耀下,看着祁连山上皑皑白雪,还有生长在大漠上的芨芨草和黄沙侵袭的古道,我仿佛是一个手持通关文牒外出的使者,大摇大摆穿梭在千年隼风吹不散的戈壁滩上……

巍峨的山,神奇的白雪,亘古的河流,像谜一样一直萦绕在河西走廊,成就了美丽的丝绸之路。

记得当年一个工友想念家乡的时候,看着祁连山感叹道:茫茫戈壁漫无崖,叠叠峻岭穿云霄。祁连山上雪不化,高速公路修不完。”我们随口笑着说:你这一说,看来我们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啊!是啊!整整一年,那种思乡的情怀无时无刻不在。

如今,祁连山上的积雪还沉淀在海拔约5000米的山顶上,成了永恒的风景,而高速公路上南来北往的车辆络绎不绝,通向了世界各地……

(七)河西三关

“天山巉(chan)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这是清朝著名禁烟英雄林则徐被贬新疆,路过嘉峪关时写下的诗句,言极了嘉峪关的雄伟和壮观。

作为“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位于大漠边缘,横卧在戈壁滩上,两侧的城墙与祁连山脉含情缝制,雄伟的城楼像一只昂然欲飞的雄鹰展翅;坚固的城墙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巍峨耸立在空旷的戈壁,是河西走廊保存最完整、最壮观的关城!

登上嘉峪关,放眼望去,除了苍凉还是苍凉,茫茫旷野,沙石遍地,寸草不生。我站在城楼抚摸着滚烫的城石,感受着它的火热,仿佛在恍若隔世中听到了:汉武征匈的战鼓喧嚣;张骞西去的一路豪情;文成公主入藏时的浩浩荡荡……不禁感天地之辽阔,叹万物之神奇,赞古人之智慧……当落日的余晖映照在这座经历千年风雨不屈的关城时,“大漠孤烟直,长河落入圆”的美景便平铺在塞外古道。

在茫茫旷野,玉门关和阳关像一对掎角之势的雄狮,扼守在丝绸之路的咽喉上。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唐朝诗人王之涣写边疆戍卒不得还乡的怨情,也道出了玉门关的雄伟壮阔和荒凉寂寞。

千年后的玉门关,所见皆有迹,满目是苍凉。听不到金戈铁马,看不到襟旗飞舞,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关城遗址。

登上古关举目远眺,四 周沼泽遍布,沟壑纵横,城墙倒塌,路无人迹,凹凸不平的雅丹地貌群让人百感交集,怀古之情,油然而生!“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阻隔了遥远的时空,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那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却依旧荡气回肠!

“阳关古道接大荒,官杨零落不成行”,阳关的旧遗址已经成了残垣断壁,后来经过修建成了国家4A级风景区。闭着眼睛站在阳关博物馆前面,似乎能看到战旗猎猎,鼓角争鸣的英雄驰骋疆场的豪迈。

思绪悄然,无声而至。二十年的风尘岁月在指尖滑落,二十年的怀恋留在了记忆之中。一首“听闻远方有你”的铃声传来,让我再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真挚的问候,还有盛情难却的邀请,让我决定今生还要来一次大西北之行。“千里不辞行路远,时光早晚到天涯。浮生如梦大西北,情系戈壁再续缘”,是期盼更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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