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憨山与憨山大师
韩博益 陈馨宇
按：地处砂河镇的繁峙县憨山文化旅游景区名气与日俱增，尤以其流光溢彩的夜景而闻名，有“滹源明珠，不夜憨山”之美称，但景区内有关憨山及憨山大师的内容并不多。作为游客，想必很有了解憨山与憨山大师的愿望。笔者曾于2018年在《经典繁峙》中写过一篇《憨山与憨山大师》，为讲好憨山故事，今参考工具书再整理一篇拙作，与大家分享。
立砂河举目南眺，首先闯入眼帘的是巍峨挺拔、云绕腰间、层峦叠嶂、顶峋如垒一座秀峰，名曰憨山也。它坐落于现在北台顶北侧的繁峙县东山乡大柏谷、羊眼河之西岸。明代旅行家徐霞客崇祯六年（1633年）农历八月初四--初八《游五台山日记》中这样记述憨山：“由此（东山乡野子场村），两崖屏列鼎峙，雄峭万状，如是者十里。石崖悬绝中，层阁杰起，则悬空寺也（原河东岸崖上有寺），石壁尤奇。此为北台外护山，不从此出，几不得台山神理云。”旅行家对憨山的如此评价，使得憨山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五台山外之名山。
传说憨山之名由来甚为有趣，据明万历二十四年出版的《清凉山志》记载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到五台山避暑时遇“昔有梵僧,从魏文帝乞一卧地,帝许之。展卧县覆五百余里。帝知其神,骇之,驰骑而去。帝闻山铮然,顾之,趿然随后,帝曰:'尔憨耶!’山乃止,故名。”《名山志》又载：“五台龙门有山，秦始皇鞭石成桥，渡海求神仙时，鞭此山不动，因呼曰憨山。”……
神奇而美丽的传说，更赋予憨山以不同凡响的神秘彩，引无数人心向往之。特别是脍炙人口的《醒世歌》作者、明代四大高僧之一的憨山大师居此山一带修行，更以此山为终生僧号，真是因缘殊胜、千年奇遇，山因人彰，名以人传，憨山之名遂传扬天下。
憨山大师（1546年—1623年），俗姓蔡名德清，字澄印，号憨山，明代金陵全椒县（今安徽全椒）人，乳名大美。相传父母笃信佛教，一日母亲梦观音携童入室，遂接抱而孕，周岁时风疾大病将近夭折，其母许愿若病愈，长大出家为僧报答观音，不久果然病除。大师幼童形似木讷，但所见经书几乎过目成诵。大师十二岁立志出家，入金陵报恩寺，幸受主持器重，习四书、学五经，深究儒释道三教，钻研内外黄老，博古通今，能书善赋。大师十九岁时，受邀西林和尚做了他的剃度师，真正成为了出家弟子，岁末受了无极大师的具足大戒。
憨山大师二十七岁时，已精通儒释道三教，时常云游讲学。一日精读《清凉传》涉念五台山，决定次年阳气初发时到五台山拜谒。见憨山时观其十里幽峻、山色奇秀，非常兴奋，俨然似曾相识，顿觉身心洒然，遂生仰慕之情，暗自发愿要以“憨山”作为自己的僧号于毕生。《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卷五十三载：“至北台，见有憨山；因问其山何在，僧指之，果奇秀，默取为号，诗以志之。”二十九岁上游京师西山，三十岁重返五台。经常往来于憨山东崖的憨山庙、憨山南麓的宝山寺、憨山东对面的悬空寺（现此三寺均毁，仅存遗迹）。大师时常顿悟心性、梦游入定，道行突飞猛进。大师经常在台怀塔院寺做法会，三十五岁时（万历九年1581年）与妙峰大师、大方大师准备做一场大型的名曰无遮法会。刚巧明神宗朱翊钧下旨祈祷皇嗣，圣母李太后派内使到五台山求加持，大师欣然应许。次年李太后派三千名工匠落成佛塔，其间大师用李太后所赐金帕写下刺血金书《华严经》，又写了篇祈皇嗣发愿文供于塔中，紧接着又做了一次大型法会。次年八月，皇太子降生，也正恰祈嗣法会十月余。此时大师已在憨山一带修行八年，不久大师受邀京西中峰寺，后石室闭关水斋。大师在五台山做的两次法会远近皆知，影响极大。特别是大师为五台山一带在明朝官方增税过程中据理力争，而获得认同，最终独此地不加赋；还有他四方奔波，保护濒临不法之徒砍毁五台山林地，后得官方护庇之事，深受地方群众赞誉。
古人云：“大名之下，必难久居。”因此，大师在1583年春结束水斋，正式冠以“憨山”僧号去山东牢山（现崂山）修行。初到牢山，在一观音庵的废墟树下露天禅坐七个月，后一名张大心居士为其建一茅屋。1584年秋，李太后因五台山法会祈嗣有功，访谢三位主事，大方大师和妙峰大师接受了恩赐，唯不见憨山大师。派京西龙华寺主持瑞庵大师到牢山拜谒，憨山大师恳谢道：蒙太后恩德，容山海间安居已足，何求其它恩赐？李太后在京城西山建了一寺，请大师住持而被谢绝。随即拨三千金派内使送牢山修缮茅屋，而大师却将三千金众施正值灾荒中的饥民，当地居民也渐渐懂得弘扬佛法的威力。1586年，万历神宗皇上敕颁藏经十五部散施于天下名山，其中就有牢山。李太后等宫中眷属各出银两在牢山建海印寺以安置藏经，次年牢山殿宇建成，大师开堂说戒，四方来僧日益增多。1593年10月，大师受李太后相邀来京朝贺，劝李太后修建报恩寺，但因日本侵朝，朝廷议派兵讨伐暂停。万历神宗皇帝偏爱道教，对内使经常礼佛素来厌恶，再加奸佞客串，上告大师侵吞国库银两，于是降旨贬大师到广东雷州充军。大师在雷州坚持修行，不忘宣传佛法，继续著刻佛经，前来皈依之人甚多。1600年秋天，大师应韶阳（今广东韶关）观察使祝惺存之邀，重振当地民风，弘扬佛法佛力，为官府创立新功。1606年，万历神宗皇上长孙诞生，大赦天下，大师也在释放之列。次年大师为弘扬佛教禅宗派，迁回禅宗发祥地曹溪，开始翻修曹溪南华寺大殿。大师1617年又开始振兴并隐居于庐山五乳峰法云寺修禅说戒。
1623年初春时受韶阳太守等居士邀请说法。八月初大师讲到：“佛祖弘法，……一期事毕，吾将归矣！”大众听后误以为大师想回庐山了。十月十二日，正逢大师农历生辰，晚上申时，三界导师憨山大师端坐圆寂，全身毫光照亮天空，众鸟哀鸣，缁素弟子的哀恸之声振憾山谷。关于大师遗身，庐山五乳峰法云寺要运回去，曹溪南华寺要留下供奉，争执不下，于是在大师灵龛前设坛抓阄，三局两胜确定，南华寺胜出，但法云寺弟子却又背后通过官府勒令将遗身运走，南华寺只好以衣冠供奉。时隔二十二年后，庐山法云寺受兵火摧残，南华寺弟子们又运回。开龛见大师面色鲜润，指甲、毛发见长，于是请一印度大师用海南栴檀香末涂贴遗身，以保肉身不坏。现大师肉身还与唐代六祖慧能（638年—713年）、与大师同期的丹田禅师（1535年—1614年）共同供奉于广东韶关曹溪南华寺的六祖殿。
憨山大师终年七十八岁，主张禅宗与华严宗融合，儒释道三教合一，毕生通晓史书、熟谙佛经、擅长辞赋、工于书法、虔徒满门、著作颇丰，著有《法华经通义》《庄子内篇注》《老子道德经注》《中庸直指》《大乘起信论直解》《金刚决疑》等四十余部书籍，弟子们还整理了《憨山梦游集》五十五卷、《憨山语录》二十卷，大师的诗词歌赋现存四十一首。大师的书法憨实自然、质朴典雅、充满禅意、灵动流畅，独树一帜，堪称书法大家。启功先生如此评价：“憨山清后破山明，五百年来见几曾。笔法晋唐原莫二，当机文董不如僧（文董指文徵明、董其昌）。”梁启超先生得到大师作品藏于自己书房，跋道：“遗墨传世已少，得此窃自喜。”
梁启超题跋的憨山大师手书条幅
山以人显，人以山彰。憨山大师周游华夏佛门净土，也把憨山胜景带向全国各地，堪称大美憨山之代言人，慕名而来的游客也络绎不绝，游憨山必怀念憨山大师，道憨山大师必有亲睹憨山实景之欲望。
让我们以好似信手拈来，却又寓意深远的《醒世歌》作为文章的结尾吧！其曰：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作事好商量。
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
惹祸只因闲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世事由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
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
春日才看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老病死生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
人从巧计夸伶俐，天自从容定主张。
谄曲贪嗔堕地狱，公平正直即天堂。
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
一剂养神平胃散，两钟和气二陈汤。
生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留手一双。
悲欢离合朝朝闹，寿夭穷通日日忙。
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是戏文场。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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