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树花开 刘方 在我居住的楼房前有一大片空地，长有一棵约碗囗粗的杏树，我不知它是何时在这里安家落户，又是何人栽种，亦或是某一年有人路过恰好把一个刚吃完的杏核随手扔在这里，还是被哪一年的风携带到这里，得了雨水的滋润，生根发芽，从此安心于这片平瘠的土地，年年花开花落，春秋轮回。反正，关于它的前世我无从知晓，我只知道从我住到这里，便看到窗前的它一年四季的绽放与寥落，有关它今生的悲喜交加。
刚开春时，它并不显眼，枝干条枯，灰秃秃连只鸟雀都不屑在枝头落脚，它就那么孤独地立在风里，感受着时间流逝的点点滴滴，它是否也曾注视过路边的人来车往，它是否也曾感受过人们的笑语喧哗，它是否羡慕过一朵云的自由，它是否也曾渴望有一个孩童和它玩耍。在我眼里，它只是一棵孤独的树，静默自然，无人读懂它。
日子已近四月，它的枝桠间慢慢显露红色长出许许多多粉嫩的花苞，红得喜庆，红得惹人怜，路过的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仔细端详一会儿，才慢慢离去。我不知道我的邻居们是否如我一样每天清晨醒来便会跑到厨房的阳台上去看它开花了没有。只是，每每令我失望的是它迟迟不肯开，每天看到粉红的花苞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兀自美丽，我的心一片温柔。我知道，它也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腼腆而矜持，含蓄且内敛，它生怕惊扰了别人，让人生厌，它只要自己欢喜即可。有时，心急的我恨不能隔着玻璃吹气，想用自己的气息吹开每一朵杏花，让我好早早一睹它的芳颜，它却懒得搭理我，并不理会我的急切与热盼。我想它是在等，等一个对的时间绽放它的美丽与灿烂，在它看来，它的盛开从来与我无关，我的真心自然也与它无关。
不出所料，我未曾看到它舒展花瓣的惊心画面，所有的所有，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在某一日的清晨，因有事晚睡而懒得起床，等我漫不经心地立于厨房阳台前，我竟惊喜得叫出声来，呀！它竟开了！在晨风里花枝招展，朵朵饱满，开得那么恣意，那么妄然，它并不因我的心心念念早开，也不因我的慢怠而拖延，它只遵照花神的令，在刚刚好的时间点齐齐绽放，万朵争艳。
我满心希望它一直就这么笑语嫣然，夺目灿烂，一路繁花地开下去，直到结出小杏，再慢慢萎谢。只是，世事难料，天未遂人愿。晚上天气预报便播出明日有大风扬沙天气，我也未多想，春天本就是多风的季节，让它刮去吧。
只是，令我没想到是，风会刮得这么大。次日清晨，漫天狂风卷着滚滚黄沙杀气腾腾而来，大有天兵天将下凡前的阵势。别说是花，整个树都有些招架不住，枝条被风裹挟着，抽打着，花枝乱颤，花瓣零乱，花容失颜，我仿佛看见它的滴滴清泪在花间流转。我站在玻璃窗跟前焦躁不安，心疼也无济于事，这是它的劫，我无法代替。大自然从来都像个野蛮任性无理取闹的孩子，别说是花，人又奈何，除了亲身历练，又能怎样？
只是，可惜了花，它才开了一天，便被吹得七零八落，不知那些柔弱的花瓣被吹向何方，落至哪里，是粉身碎骨，是碾落成泥，我想象不到，也不愿多想。原来，生命从繁华到落寞也就是转瞬间的事。我听见树说，生根于人间，哪能避免得了风吹雨打。自然间的一切，随它去吧。
幸好，还有那么多倔强的花朵仍傲立枝头，不曾低眉顺目，不曾以弱示弱，它们彼此拉扯着，相拥着，不似前日那般团团簇簇，但依旧满树繁花，稀疏错落，仍旧低吟浅唱着生命的赞歌。也许花早已深知，岁月静好是常态，跌宕起伏，曲折迂回更是无法避免，我自安然于枝头，结果也好，凋落也罢，都是一朵曾美丽盛开过的花，那就不必抱怨，不留遗憾，只要活着，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风仍旧未停，我也不再担心那些花是否会被全部吹落，生命一季又一季，错过今年，还有来年，只要有耐心，慢慢等，相信明年春会暖，花还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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