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夜雨
侯付廷
异乡的雨经过一白天的酝酿如一场约好的见面，午夜时分款款而至。脚步声由远而近由小到大，唤醒了半醒半睡的我，雨滴在煤场璀璨的灯火里闪着各色的光，如玉珠串串相互撞击尔后逐渐成线，宛若帘锦玉丝纵横交错，远处黢黑的太行山体形似巨大的围墙庇护着沉睡的生灵，坚若铜墙铁壁。
细数下来从晋北到晋中已近半月，其间走马观花似的足迹踏过方圆近百里的山山水水，从大寨到麻田；从云龙山到织女池，印象最深的还是老区的红色景点，几天的寻寻觅觅下来，八十多年前那段发生在太行山老区的全民抗战史仿佛就在昨天，在这雨声如鼓的夏夜思绪一下子又沉浸在那远逝的战争年代。
1937年11月八路军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率领先遣队进驻辽县(今左权县)西河头村，开辟了以太行山为依托的晋冀豫抗日根据地。1940年八路军总部进驻辽县麻田镇指挥华北敌后抗战。随后中共中央北方局、鲁艺学校、冀南银行等150多个党政军机关在此驻扎长达5年之久，仅左权县就分布着一百多个八路军驻扎地，当时的麻田成了小延安。有六位元帅曾经在这里生活战斗过。
参观麻田八路军纪念馆时最令我感动的是当地一大批乳娘，墙上的文字记载着有名无名的乳娘过百名，她们用干瘪的乳房哺育了无数八路军后代。纪念馆讲述了有一位妇女在日本鬼扫荡时把自己亲生孩遗留在家被日军残害，抱着为八路军代哺的孩子逃进山里，逃过一劫。在那个年代这是怎样的一种可歌可泣军民关系啊！
昨天下午从矿上步进一个附近小村，发现村口有个“秦赖司令部旧址”的指示牌，手机上一查才知道秦就是指曾经指挥上甘岭战役的秦基伟将军。顺着村民告知方向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前，尽管院门不开，但还是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景：门前哨兵挺立，院里军人穿梭，屋里将军在地图前运筹帷幄……
午夜过后雨越下越大，前几天各地包括北京都遭受了百年一遇的洪涝之灾，但这里老百姓却置之安然。他们说有太行山阻挡大雨到不了这里。网上有人调侃：太行山挡住了瘟疫、地震、狂风暴雨所有的灾难，但也挡住了钱，几十年发展下来老区百姓比起沿海发达地区还是有点穷，包括我去大寨询问上年纪的村民也没有我想象的有丰盈的养老保障，彻底改善老区人民生活还是那么任重道远。
临近天亮时雨小了许多。想起了麻田村前的清漳河水一定波水滔滔，那就是朱总司令悼念左权诗中提到的那条河；想起左权将军牺牲的十字岭，经太行夜雨冲涮殉难处的纪念碑更加耀眼肃穆了吧；想起宿舍后前些天天旱的已经卷叶的玉米，尽管庄稼又重新泛绿，但对于早已出穗的田禾减产早成定局，这和时下内外交困的经济发展形势一样：抓住了机遇就显得顺风顺水，一步拉下便会追悔莫及。
是什么淋湿了我的心情
是什么模糊了远去的背影
是什么让滚烫的心冰冷
是什么让眼角的泪划过
……
昏昏噩噩中伴着雨声一夜未眠。透过玻璃窗外望，夜雨初歇，屋檐上的水越来越稀少，似乎讲述了一夜曾经的太行山风风雨雨的往事也近尾声，我忽尔又想起几百公里外太行山北端我走后遗留在那山谷间的庄稼：我的玉米，我的葵花，我的土豆，这场雨后将更加郁郁葱葱了吧？还有家乡的双亲他们在这夜雨中是否安宁……
雨过不知龙去处，一池草色万蛙鸣。
锦瑟年华谁与度？潇潇太行雨。
二零二三年八月四日写于和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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