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意味

文/李洪波

       记得多年前，我们陪女儿去北京，临回的时候一起在住所附近转了转。街上人很多，来往不绝，明明是彼此照面却有距离感。反而有些轻松惬意，突然发觉一个人都不认识的陌生环境里不觉孤单，也不会没有热闹可言。这感觉很哲学。 

       此时，应该说说柳宗元。其实我原本并不喜欢他，总觉得在他的苦难岁月里，还有因他而更加苦难的女子默默被岁月的烟尘淹没。

因为在唐朝，用文字恣意去写一个女子本没有什么，仕宦文人蓄养侍姬也是常态，我们读到樊素口、小蛮腰也并没有延伸想象。可是这个男人，一任烟尘淹没她们的苦难与共，辛劳付出，不肯记述只言片语。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辜负了困苦岁月里最艰难的扶持？所以，即便是孩子们耳熟能详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写满我百读不厌的意境，也改变不了我心底对他的抵触。 

可是当他用尽心力终于能够回到京城，却因刘禹锡的固执坚守心甘情愿换他被贬到更远时，我竟开始替他自圆这一切的理由：也许还有更多的艰难可以让他情愿隐忍不说背负起男人的不肯担当吧。竟也彻底冰释先前的嫌弃，开始留心他笔底锦绣，串字珠玑。也真正明白绿树环合的清水小潭给他的欢乐如同一丝青云，微风起时转瞬即逝。寂寥无人的凄清寒气透彻骨髓才是他发自心底的真实感受。那空游无倚的百许鱼儿逗欢的喜悦只是一层沾水敷面的轻纱，水分还未触及肌肤已然风干。内心寂寥的千千绳结，突然抽索勒骨。 

人生，一半年少顺遂，春风得意；一半仕途失意，半世伶仃。他是真“孤独”，谁的酒杯也浇湿不了他内心的块垒…… 

所以，他的“独”钓寒江雪也就不同于张岱的“独”往湖心亭看雪 

张岱也有过年少的鲜衣怒马，但是老境凄惨，穷困潦倒，有时候会到了无饭可吃的地步，回首恍若隔世。可是毕竟他一生不仕，淡泊功名，落拓亦能不羁，山间水韵自有体系。所以在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时，拏一小舟，看天看云看山看水俱白的大美。精神若有皈依，自有真气护体，那么自然与周遭皆为点缀。

他的孤独有“痴”意。是一缕淡淡的愁烟：念故国，思旧园。是浩渺长空里的闲鹤，逢了知己绕颈相交，杯酒微熏，有心照不宣的薄醉。是遗世独立，卓尔不群的性情意趣。空旷天地里，“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人也只能是一粒，一经渲染，痴意里有了空灵的内涵。 

而真正做到极致的应该是王子猷了吧。风雪夜访戴安道。说到夜里访友，并不稀奇。“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这样的等待都有暖意。思念故人，雪夜亦能相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读来就醉了。只是这王子猷雪夜一行，实在是任性：乘兴而行，尽兴而返。兴趣、兴致、兴味都是自我的随意与舒展，眼神都在自我的专注里。不去问戴安道是否知晓，也不去管戴安道知道一夜舟劳后是否感动。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魏晋风骨自有它穿越时空的魅力！

所以有人说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时，其实就是一种哲学意味吧。

          作者简介：李洪波，女，繁城中学教师。有情世界，山水风云都是相亲；人生况味，喜怒哀乐全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