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省城（一) ——节选自长篇小说《槐树院人家》 文/韩全虎 一下省城 随着学大寨运动的进一步深入开展，圣泉大队在原来平田整地的基础上，工作队和大队党支部经过认真勘察，做出一个宏伟的规划，决定把古城沟、砖头沟填平，初略计算可以增加耕地三百多亩，以每亩打粮三百斤计算，全大队可以增产九万多斤。
古城沟和砖头沟是地处圣泉大队东的两条深沟，两条沟离村一里多地，由北向南并行，直达滹沱河北岸。砖头沟因其沟内常有古代的砖瓦被水冲出而得名。古城沟据村里的老人们讲，不知什么年代，这里曾经是一座州城，只是年代久远，世事无常，逐渐破败消失，并且被黄土掩埋，后经雨水冲刷，才又变成一条深沟。据村里那个名叫柳明的柳先生说，他曾多次查阅古书，这古城沟是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葰人的城堡，后因战乱和自然灾害而毁。人们在出地劳动时，也经常看到不少个头较大的古代砖瓦裸露于地面。柳先生还说，砖头沟和古城沟相距仅有半里左右，且有和古城沟一模一样的砖瓦裸露，肯定砖头沟也是葰人遗址的一部分。听说大队要填平这两条沟，他曾多次给大队党支部和革委会提出建议，希望不要破坏砖头沟和古城沟的原貌。但是，在工作队的主导下，大队党支部、革委会根本没有把他的建议当成一回事，依然做出了填平两道沟，造地三百亩的决定。
九万斤粮食，这是一个多么诱人的数字啊！工作队的领导和队员们想，如果这一计划实现，圣泉大队就可以成为全县首批建成大寨队的典型。到那时，介绍经验、调动工作、提拔任用也许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农村干部的打算是，建成大寨队，村里就不用学大寨了，工作队撤走了，下乡的不来了，做工作自主了，省力了；社员们则是打着各自的小九九，集体化、学大寨，都是大锅饭，造得地再多，打得粮食再多，也不给受苦人多分一颗，反正够不够，三百六。于是，有的请假缺勤，有的出工磨太阳，有的屙屎尿尿要走很长时间。
工地上虽然红旗招展，标语遍地，挑箩头抬筐子的，推平车赶马车的，看似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实则虚张声势，效率不高。工作队和大队党支部都很着急，曾多次召开会议，研究对策，终因人心不齐和生产工具落后，虽开工月余天气，却没有多大效果。
在一天的劳动中，疤葫芦忽然想起，大跃进期间自己在省城建筑公司当工人时，见公司平整工程场地时，有一种叫推土机的庞然大物，轰隆隆响一阵，一座小山似的土堆便被推的无影无踪，如果填沟造地，有这样一个傢伙多好啊！趁劳动休息时，他找到工作队队长和大队支部书记翰祥，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工作队队长说：“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推土机、拖拉机是奇缺农机，一个县里一年分配上一两台，大家都争着要，人多手稠轮不上啊！”
疤葫芦说：“你们不能找关系另弄一台啊？”
工作队队长说：“我们找过县里，他们说要想多弄一台，得到省里去批，而且省里找人批下，还能少花钱或不花钱呢？”
“这……”疤葫芦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对工作队队长说，“我听翰步武讲过，他以前救过的高美英的男人现在是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分管生产，不知找她顶事不顶事。”
工作队队长听后惊奇地问：“真的？”
“他和我讲过，绝对是真的。”疤葫芦认真地说。
“走，我们找翰步武去。”工作队队长说完，就带着翰祥和疤葫芦离开工地向园地组走去。
他们三人找到翰步武问了情况，翰步武说：“高美英确实和他说过，他的男人姓王，是一个老革命干部，文革前任副省长，分管经济工作，被结合到省革委后，担任副主任，仍然分管经济。高美英还吩咐过他，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她和她男人老王帮忙。”
工作队队长试探地问道：“老翰，咱大队想搞一台推土机，你能不能给高美英主任写封信，找她丈夫帮忙呢？”
“能，能写，高主任肯定帮忙。”翰步武不加思索地说。
“好，现在就回去写信。”工作队队长为翰步武向园地组组长请假后，一同向村里走去。
当天晚上，工作组和大队党支部商定，第二天即由翰祥和疤葫芦带上翰步武写给高美英的信下省城。疤葫芦他们按照翰步武的吩咐，连夜让大队保管从库房领出十斤绿豆、十斤小米、十斤莜面等土特产，作为送给高美英的礼品，又向大队会计借了五十元现金，工作队长送给他们十五斤粮票，以备到省城的食宿之用。
滹源地处华北地区北部，当地人们往往把向北向东出行称为上，如上北京，上内蒙等，而把向南、向西出行则称之为下，如下南路，下西道等。由于省城处于滹源以南二百余公里之处，所以就把去省城称为下省城。
当时从滹源到省城，既没有直达火车，也没有直通汽车，最方便的，也是唯一的路径是先从县城运输公司坐卖票的大卡车到离县城三十里的杨林火车站，换乘火车到省城。
第二天天刚放亮，翰祥和疤葫芦便踏上了下省城的路程。到运输公司后，拉人的卡车将要开动，他们赶忙买票，检票，登着搭在车栏上的梯子上了卡车。卡车上像垄葱一样，挤挤插插地站满了人。车开后，沿着高低不平的简易公路向西而行，一路上颠颠簸簸，人们像涌潮一样，一下向前涌去，一下向后晃去，女人们尖叫着，娃娃们啼哭着，男人们支撑着，三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钟头。
下车后，疤葫芦在一些人呕吐的感应下，翻江倒海地狂吐了一阵，直到满口苦水，泪流满面，才向火车站走去。
从杨林换乘火车后，虽是慢车，中间停靠的站又多，但总算有个座位，平稳舒适了许多。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到了省城。为了节约开支，他们没有投店住宿，吃了几口干粮，就在火车站候车室的座椅上打盹迷糊地睡了一夜。（未完待续）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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