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
仿佛只是在炎炎夏日的午后打了个盹，梦中与仙人的一局棋还没有下完，一阵风吹过，心头沁凉，微感朦胧之际，才发现，二十多年的光阴岁月就在教书的忙忙碌碌中水一般流过，欢喜忧愁，痛苦快乐，苦辣酸甜，五味杂陈，多少滋味在心间。忆初出茅庐时，不过是二十一岁的桃李华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这一路走来，忽然就年逾不惑，几许秋霜染鬓白了。二十多年，七千多个日日夜夜，得到过，也失去过；纠结过，也决断过；徘徊失落过，也纵情得意过。三尺讲台，这狭小的一片天，从来都是自己人生的舞台，拼搏的战场。倾一生之力耕耘，再回首，循着这一路的轨迹，看一生最华美的二十年，云袖舒卷，绽蕊吐艳，我感到快乐幸福，此生无悔。其实，做教师并不是我的初衷。曾经年少，心比天高，怀鸿鹄之志，做了许多美丽又荒诞的梦，正是感到天高地阔，月朗星稀，绕树三匝，不知该栖于何方的懵懂时期。从来没有想到过去师专拜师学艺，然后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那时，“家有五斗粮，不做孩子王”的传唱家喻户晓，教师的社会地位普遍低下，是男子愁娶，女子恨嫁的寥落年代。但造化弄人，一纸通知，昭示了我一生要从事的职业，也写就了我一生的命运。不是没有纠结过，许久的犹豫徘徊、举棋不定，还是在农村做过多年民办教师的母亲给了我力量，坚定了我的信心，终于，我做出了抉择。于是，我有幸成为教师队伍中年轻的一员，矢志不渝，不懈战斗，直至今日。那时候真是年轻，也真是幸运，带着还没有完全褪尽的稚气也带着锋芒毕露的锐气走出师专的大门，赶上了国家计划内统一分配。七月份毕业，八月份我便来到县城郊区的一所中学，由一名“同学”华丽转身，成为教师队伍中的“同志”。和今天无数知识与能力皆胜于我们、多少人竞争一个工作岗位的大学生比起来，我们是幸福的。我所就职的学校，新建不久，师资短缺，生源匮乏，一切还在建设之中。于是，初现江湖的我便担当重任，接手了两个初中毕业班的政治课教学。这是学校的第一批毕业生，我对他们的印象深刻，在岁月的长河里似人生初恋般难以磨灭。由于是新建校，地址又偏僻，生源困难到极致。招来的学生大多是在县城的几所中学里辗转出入、转战南北的少年斗士。论年纪，我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有不少孩子看起来更成熟老练，男孩子桀骜不驯，女孩子窈窕多思，课堂上花样百出的调皮捣蛋是少不了的。刚毕业的我，没有经验可谈，在教书育人上，就是一张白纸。但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凭借的，唯有一腔热血，雄心百倍欲施展抱负于天地之间。但万丈雄心，往往却碰壁连连，和这群孩子几个回合较量下来，我的智慧明显不足，不免头疼万分，心生怯意。热心的前辈告诫我，要刚柔并济，巴掌需高高举起，尽可以雷霆万钧，声势骇人，但必须轻轻落下，爱心感人。亲其师，才能信其道；近其心，方能服其人。和孩子们一年相处，由最初的质疑无数，到毕业时的信赖多多，深信然也。教师威信的树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何况是一个刚出道，身份切换还待确认阶段的新手。作为教师，业务能力的考查自然首当其冲。肚里有没有货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把这些货倒饬出来，并经过语言的包装，让对学习缺乏兴趣的学生买账，那是又一回事。怎能不底虚呢，我的性格本来自卑而内敛，言未出脸先红，实在是缺乏做教师的潜质的。但多年的教学实践，我渐渐变得自信阳光，二十多年的实战演练，摸爬滚打，我和我的学生们一起成长，共同进步。在我力图做到循循善诱，启迪感悟学生的同时，我的变化也令自己欣喜不已，不仅是知识的扩展，经验的积累，更有性格的变迁，人格魅力的释放。感谢教育，是这份事业让我强大了起来。二十多年，迎来送往的学生，一届又一届，也算桃李芬芳，馥郁满园了。我的第一批学生，和后来的许多学生，那些曾经调皮，“劣迹”斑斑，让老师头痛的孩子们，如今，有政界的人杰，商界的精英，还有和我一样，许多奋战在教育一线的教师，当然，还有做了校长的得意弟子。他们全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我也可以自豪地说：“他，她，那都是我的学生。”这是做教师的骄傲，因为曾经一年、两年或三年的交集，我们彼此关心，互通心意。而今天各行各业的他们，点滴成就都会让我们体会到教育的价值，让我们快乐幸福不已。那些我教过的孩子们，有送过爱集邮的我邮票的，有雨天帮我推自行车给我打过伞的，有顶撞过我又轻说对不起的；有孩子得到过我的表扬，也有孩子挨过我的训受过我的批，现在想起，一张张笑脸，顽皮的，诚挚的，似乎都在我眼前，花朵儿一样绽放。翻看九十年代毕业孩子们寄给我的信件、明信片，只觉心中暖暖；进入二十一世纪，通讯发达，更多的孩子们喜欢在节假日给我发短信，或在QQ空间穿越地域的障碍道一声热热的问候，这些都会在我彷徨难过、失意徘徊时，给我力量，让我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马路上，和多年不见的弟子不期相遇，那份惊喜，一如多年的老朋友，亲切朴实；校园里，学生每一天礼貌的问好，都如五月里一场和暖的风，拂过我的心房，扫涤前进路上也有过的诸多委屈和不甘。二十年来，我们国家的教育事业在不断发展，我们县的教育状况也不断呈现出新气象，教师的地位也在发生着根本的改变。作为教师，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今天，我以一名老教师的身份，回放曾经的辛苦付出，尴尬失落，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我们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战斗，并充分享受教育的幸福呢？你对她笑，她也会对你笑。让我们怀着一颗热爱的心，做一名幸福的教育工作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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