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一盏美丽的心灯
闫翠花
假期中替儿子整理书本，无意中读到一篇关于煤油灯的文章，一瞬间，在如荧的煤油灯下读书的岁月如铁马冰河般地闯入我的记忆，深藏在那橘黄色的背景之中的远逝的故乡也渐次清晰起来……我的启蒙时期，是在一个四面环山的乡村里度过，村子里稀稀落落的房屋就蹲在山脚下，无规则地散落着，像个颇有岁月的老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村子里还没有安装电灯，老师备课，学生上晚自习、早读都要点起自备的煤油灯照明。学校里的灯火在山村里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是世代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亲们心中圣洁的殿堂。
不管春夏秋冬，每当夜幕降临，教室里先由家道殷实的学生率先擦燃第一根火柴，点亮第一盏煤油灯，其余的同学便陆续用废纸条引火点亮各自的煤油灯，再舍不得浪费第二根火柴。（事实上，5分钱一盒的火柴对大多数同学来说也是奢侈品。）刹那间，无数火蝴蝶在教室里飘舞起来，一股股黑烟也随之婀娜舒展，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煤油味。老师简要地布置一点儿作业后便任由我们自己温习。刚开始还能安静一会儿，渐渐地就有同学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嘤嘤的低谈逐渐演变成了嗡嗡的嘈杂声，直到老师威严的呵斥声响起，教室里重又安静下来。有时候，从纸糊的窗棂的破洞里挤进一阵微风，火苗便像个淘气的孩子跳跃不定，忽明忽暗。风大的时候，门会被突然打开，所有的灯都在同一时间被吹灭了。女生们吓得开始尖叫，调皮的男生则趁机在黑暗中捣乱，或踢邻座的男同学一脚，或拽女同学一下长辫子，教室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这时，家道殷实的同学便再次神气十足地擦燃火柴，没有火柴的同学就急赶着去借火。用装满了油的煤油灯对火，很容易溢出油来。有的同学就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来，卷成条去点，可是因为走得急，衣袖带起的风让走到半路的火就灭了；有的同学把纸条伸进油灯里，沾点煤油去点，可是还没回到半路，火就烧到手了，扔都扔不及；有的人一手拿灯，一手遮风，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回到座位上。一会儿的功夫，煤油灯又渐次亮堂起来，教室里也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为了防止风再次把灯吹灭，我们常常把书对开，立在灯前，自己则靠近灯看书。有时一个不留神，头一低，把眉毛给燎了，额前的头发也烧焦了，回家后便把烧焦的发梢参差不齐地剪掉，次日光秃秃的刘海便成了同学们的笑柄。也有心眼多的同学，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来，卷成筒儿用唾液粘起来套在灯上防风，但由于纸薄易燃，很快就烧着了。不爱学习的同学，则用圆规或铅笔不停地挑长灯芯，这样煤油坚持不到下课就没了，正好给自己一个不用看书的理由，一会儿要借油，一会儿要借光……堂而皇之地消磨时间。有热心者将自己的油借给他一点儿，偶尔会因撒了油引起不小的火灾，欢快的火苗窜得老高，周围的人慌作一团。就这样，在嬉笑磨蹭中，一晚上就过去了。放学了，同学们大多成了花脸猫，脸颊和眼眶黑黑的，连流的鼻涕都是黑呼呼的呢！不过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也许现在的人看来，点煤油灯的年代是多么贫穷而落后。其实煤油灯下的生活虽清贫，但更多的是单纯、质朴和快乐。有时候，心灵手巧的同学会把点着的煤油灯，放在距离墙壁不远的桌子上，然后把手放在灯与墙壁之间，将五个手指做出一张一合的动作，土墙上就会出现小狗张嘴，大雁展翅的形状。还有人将两只手握在一起，将指头一动一动的，墙壁上便会现出长角的小牛，长耳朵的兔子，喜鹊理羽毛等图形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煤油灯的亮度小，周围是昏暗的，反倒凸显了灯光的效果。而白炽灯光强，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反而不易做到。童年里难以忘怀的记忆，大抵与煤油灯有着直接的联系。在煤油灯下，我懵懵懂懂学到了知识，体会到了长辈的辛苦，但更多的则是品尝到了单纯的快乐。煤油灯点亮的不仅仅是夜晚，也点亮了我的求知之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饥不择食地阅读了能够到手的一切文字。好在对于生活在农村的人来说，我们家的藏书是比较多的。就是在煤油灯的照耀下，我读完了家藏的《封神演义》、《聊斋志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等等。当然，这是很肤浅的，很多地方虽不是很懂，但足以打发我苦涩而寂寞的童年时光了。小学快毕业时村里通了电，但为了俭省每一分钱，依然会在煤油灯下读书。至今仍能想起那段油电两用的年代，总觉得那么亮堂，那么亲切，那么温馨，因为那盏煤油灯，曾经照亮我青涩的岁月!光阴就在那煤油灯下静静地流淌，岁月也在煤油灯跳动的火苗中远去了，当年在煤油灯下嬉笑的小小少年已步入中年。煤油灯照明的世代也渐行渐远，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湮没在历史的尘烟中。它曾经的辉煌早被如炽的电灯取代，可是，煤油灯那小小的火苗，依旧固执地温暖着我的记忆，是它那星星之火，点燃了我的智慧；是它那如豆之光，照亮了我的人生。我心中的渴望，就像它的光芒一样，虽然微小却很执着，偶有飘摇却永远不灭！（作者系实验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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