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蓝：不要把孩子培养成“皮影戏”||《陪你云开见月明》节选
今天是来会宁的第199天。下午去汉唐街看新开馆的皮影戏。天气晴好，阳光温暖，一路悠悠荡荡，来到汉唐街皮影艺术馆。推开门，只见里面坐着不少老头老太太和小学生。一位扛摄像机的年轻人，站在旁边的过道上正拍着听戏的人。观众席对面墙上的大窗户蒙着一片白布，里面亮着一盏灯。几个皮影小人儿晃动着，发出或苍老，或年轻，或男或女的秦腔唱段。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见那些皮影小人的动作也并不是多么丰富和灵巧，只是简单的走路，伸胳膊蹬腿，或者坐椅子，然后便不动了，只是秦腔唱得还算投入。正感觉无趣时，看见一位披肩长发的美女，带着那些小孩进到另一间屋子里，我也好奇心大发，跟着进去看个究竟。原来是皮影戏博物馆。墙上贴的，柜子里面陈列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皮影戏人物道具。小孩子们排队跟在美女身后，快乐得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刚才拍听戏人的那个小伙，这会儿又在拍美女给小孩讲解皮影戏道具的制作过程。讲完后，美女又将孩子们带到皮影戏的展演处，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皮影小人儿，给孩子们示范如何让那些小人儿动起来。我也凑到跟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每个皮影小人儿的头部，以及双手双脚部，连着一根细棍儿。唱戏的人，一边唱，一边摆弄那几个细棍儿，让皮影小人做出各种动作。有点像提线木偶。看到这里，孩子们都很兴奋，纷纷要求自己也要玩一下。于是，美女让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个来试试。有几个小男孩非常闹腾，总是不好好排队。摄像的小伙儿也来帮忙维持秩序，见说好话不管用，便使出了杀手锏：厉声喝斥，甚至假装抬手要打，那几个小男孩才稍稍安静下来。博物馆里顿时安静下来，小孩们脸上一片惊恐和不安。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涌出一个念头：多少父母将原本充满生命活力的孩子，培养成了任意操纵，乖乖听话的皮影戏啊。远的不说，身边就有好几个例子。张可的父母都是单位的中层管理者，他们对儿子的管教很严格。张可五六岁时，特别活泼好动，每次到我家来玩，他都兴冲冲地给我讲这个说那个，说到高兴处，便在沙发上蹦来跳去，一双眼睛闪烁着机灵的光彩。但每次这样，他妈妈都瞪着他，让他乖乖坐下，好好跟大人说话，不要坐没坐相，站没站样。
张可上高三时，有一次，我到他家去做客。张可被他妈叫出来，给我打了个招呼，便钻到自己屋里，再也没出来。虽然，只是短短一两分钟，但我明显感觉到孩子不快乐。他的神情恹恹的，眼神里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光彩，身上缺乏青春期孩子应有的活力。后来，我才得知，张可妈妈给他报了好几个课外辅导班和兴趣班。她常说，无事容易生非，孩子就不能闲着，不如给他多报几个兴趣班，多培养几个爱好，生命才会更加丰富多彩。张可妈妈的这种想法和做法，事实上，是很多父母的真实想法和做法。他们担心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孩子一出生就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教育。他们望子成龙心切，严格要求孩子努力学习，成为超级大学霸。但是，他们往往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护孩子健康向上的生命力和活力。武志红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活出你自己。而这些父母们，做得最彻底的一件事就是扼杀孩子们的自由和自我，将他们装在一个“学霸模型”里，培养成软踏踏的，缺乏活力的“学霸”。谈到对孩子的教育，张可的妈妈很是得意，她自豪地说：张可成绩不错，有望考上全国前十的名牌大学。后来，张可如他妈妈所愿，考上了中科大。然而，一学期刚结束，张可就被退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我分外愕然，张可不是品学兼优吗，怎么会被退学呢？原来，张可上学后，生活自理能力简直为零。离开妈妈，他根本没法独立生活。不但如此，走进名牌大学，他才发现满世界都是学霸，而来自西北十八线小城的他，成绩排到倒数。这给他极大的打击，他觉得是自己的智商有问题，再怎么学也学不过人家，所以，索性自暴自弃，不再努力学习，以至于挂科退学。当然，像张可这样的孩子毕竟少数，但不可否认，像张可妈妈这样的父母绝不是少数。也因此，多少聪明伶俐的孩子，都被焦虑的父母们“培养”成了“皮影戏”。他们智商不低，学习也很用功，但脆弱敏感，经受不住任何挫折。而且生活能力极为低下，以至于离开父母就不知所措。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高分低能”吧。
正在遐想万千，忽听得有人高声呼喊：喂，要关门了，快走吧！出了博物馆，快步跑到阳光里，身上才渐渐暖和起来。河堤上的柳枝儿已经转了颜色，枝条也柔软起来，随风轻轻摇曳着。河堤向阳的一片荒篱下，一丛鹅黄色的细草芽儿，不经意间闯入了我的眼帘。在这满目萧瑟一片荒寒的早春时刻，突然看到这样一丛细草，是多么令人惊喜啊。我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细草芽儿，它们多么幼弱而稚嫩啊，仿佛任何一阵风霜雨雪都会要了它们的小命。可是，随着一缕春风的号召，它们不管不顾地生长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再过不久，它们将生长得更加茁壮，更加坚韧，即便是狂风暴雨也不能将它们怎么样。我突然被深深感动了。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啊！每颗种子本身自带着一股强大的向上生长的力量。一旦遇到合适的土壤，温度和水，它们即便是被石板压着，也会强韧地生长出来。其实，孩子也一样啊。意大利幼儿教育专家蒙特梭利说，每个孩子一出生，就具有一个精神胚胎，就像是一粒种子。成长，就是这个精神胚胎发育的过程。精神胚胎在发育过程中，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它会驱动孩子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所以孩子的自发选择，有深刻含义。这是人类向好向善的本质属性，一旦给他们创造好安全，健康，温暖的生长环境和学习环境，即便父母是文盲不懂任何教育，孩子也会健康茁壮地成长起来，而且成长得更具生命的活力和韧劲。武志红说：真正的生命韧劲必须建立在“这是我的选择”的感觉之上。只有当你发自内心去做一些选择时，你才有动力。这份发自内心的生能量，经过各种锤炼，才能化为韧劲。如果都是被逼迫的选择，那就很难形成韧劲。所以啊，其实很多不懂教育，却又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与其管教孩子，还不如不管教。只要用全然的爱和积极接纳，为孩子创造出一个健康良好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让他们自由自在地去生长，才是最好的教育和培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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