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农场是一个抹不去的记忆,它特殊的地域环境和劳改农场独具的特色,让在农场生活过的人回想起来,总有一种亲切之感。
胶轮马车是农场早期的一个特殊生产工具,这个农场农业生产离不开的拉运工具,在五、六十年代,甘肃监狱事业的初建时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上一辈劳改人回忆,当年,在河西的戈壁滩上,劳改农场的每个大队四散分布,大队之间的距离跨度长达十几公里,比我九十年代所在的农场所辖的大队要偏远艰苦地多,真正的地广人稀。那时劳改农场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我现在博物馆里看到的胶轮马车。农场的孩子要去场部子弟学校上学,还真要借助胶轮马车实现。不然,茫茫戈壁滩,路途又遥远,大风黄沙随时吹起,上学极不安全。
我分到靖远劳改农场工作时,已经是九十年代初期,胶轮马车用的很少了。农场的东方红拖拉机和小四轮拖拉机开始大显身手。胶轮马车依然存在,只不过它的位置是在各大队部的机修队院子里,静静地存放在工具棚下面,其用途是拖拉机无法周转时临时补个差。
记得我初到农场的不长时间,正赶上一年一度的秋收。在靠近公路的农场一大队的果园旁,碰上大队农机中队的胶轮马车拉秸秆。装满收割后的玉米秸秆,正往畜牧中队运送,当做牛羊的添加饲料。马车在转弯的时候,走路的我躲避不及,被赶车人一鞭子逼到了大路边的衬渠中。我狼狈不堪倒地,好在渠是半干的,没有多少水。而赶马车的人却若无其事,挥着鞭扬长而去……
在农场的三大队工作时,大队园林中队的果园旁边,是农机中队的院子,简易的工具棚下,堆放着需要修理和保养的农业机械设备,院内就停放着一辆胶轮马车。三大队是距离场部最远的大队,家住三大队的适龄儿童上学时,就被大队的这辆马车每天早晚接送。
这种特殊的待遇,特殊的交通工具,让当年坐过胶轮马车上学的孩子们回想起来,不知是否还有一点幸福感。但在当时,那就是孩子们的桑塔纳轿车,不亚于今天城市里的孩子,乘坐自家舒适的轿车和便捷的公交车上学。一个原始生态,一个现代交通,两者的契合点都是四方围住,一个慢,一个快。
可以扬鞭催马的胶轮马车,坐在其上,夏天敞敞亮亮,马车驶过,四面神清气爽;冬天则带着帆布蓬,挡风挡雪,孩子们坐在一起挤挤挨挨,吵吵闹闹,马车吱吱呀呀,顺三队的缓缓长坡顺溜而下。
有幸体验过这种待遇,是一个冬季,我出差要去场部赶班车,刚好乘坐队部的马车去场部。天冷,马车上临时装了帆布蓬,车轮下面是一场大雪后,覆盖路面的厚厚积雪。马车虽不够热和,但孩子们依旧挤挤挨挨,热热闹闹。马车轮在农场覆满大雪的道路上一路辗过,留下两行清晰的车辙印。
看过林海雪原,领略过东北寒冬的人知道,那情景仿佛像杨子荣穿林海雪原,风驰一般下山的胶轮马车,带着一股寒意,一股清冽而干净的空气,伴随着孩子们的呼喊和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雪后的原野上传送得很远。
这种遥远的声音,像春天里的第一声鸽哨,惊醒了农场的春天;也像夏季回响在坪地上的一声惊雷,把农场炎热夏天的大门打开;更像秋天,回荡在收割后空旷田野上一阵雁过留下的余音,久久萦绕心头。
这种体验太短暂。很快,农场新进的四轮拖拉机取代了胶轮马车。三队的孩子们坐上了带车棚的四轮拖拉机去上学,胶轮马车回归机修中队的老地方休息,从此不再出世。
今天,我看到的胶轮马车的实物,是被有心人收集,送到了铜城的地方民俗博物馆里加以陈列,给现在的孩子,给没有见过胶轮马车的人当成文物来展示。作为一个特定历史时期,农业生产工具的生动见证,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
如今,胶轮马车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但乘坐过胶轮马车去上学的那段感受经历,永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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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黎萍:退休民警,近年开始散文写作,发表文字散见于《白银日报》《甘肃监狱》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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