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霞：梦见

「 梦见 」

文丨吴晓霞

两个月前的夜晚，梦见了女儿，自从她去深圳上大学，我就时不时地梦见她。这是她18年来第一次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疫情还没有结束，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虽然也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视频。

和女儿彼此陪伴的时间定会越来越少，思念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来，不好时时联系孩子，那样会打扰到她。幸好有梦，在梦里，我们可以用各种方式在一起。

梦见她有时候是五六岁的样子，我牵着她的小手，她给我背唐诗，不知道具体背诵的什么，记得我夸赞她，宝贝背得真好。她被表扬后一脸满足又开心的样子。

有时候，是接她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边走，她一边认路边店铺上的字，一边念：金牛管业、得力文具、手工大饼……

一听到“洗发乱脸”，我就忍不住笑了。我纠正说那是刮脸，你看，爸爸刮脸上的胡子要用剃须刀，所以这个字有个立刀旁，而风把什么吹乱了，乱字右边是竖弯钩，就是“风”的尾巴。

梦醒之后，才早上3点，却再也睡不着，她小时候种种好玩的事情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好像这个时候推醒他聊孩子的那些故事却不相宜，会影响他的睡眠吧，有一种无人分享的失落感。

有一次，梦见女儿现在的样子，那天我和老公正在家里坐着聊天，门卡塔卡塔地开了。

谁呀？没有人应答，我跑到门口，见她拎着她那灰色的行李箱，笑咪咪的，不说话。

土豆跳呀跳的，她赶紧伸出手，抚弄着狗。老公说，娃回来了啊！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把我给着急的，然后就急醒了。早饭的时候说了我的梦，他说昨天不是才视频过，怎么又想娃了？

一

梦有时候是反着的。我上大学的那时候，有天梦见姥姥死了，大哭，哭醒的时候还哽咽着，把舍友都吵醒来了。舍友安慰说，没事，没事，是梦嘛。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给我妈打电话，问我姥姥好着没，说了梦的事。母亲说，没事，你这是给你姥姥添寿呢。听到母亲这样说，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下来。

我从小在姥姥身边长大，几个孙子里，我和姥姥住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姥姥自然也最偏爱我。后来，姥姥一直活到了87岁，看到我披婚纱、也见到了我女儿两岁多的样子，还说女儿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姥姥故去已经16年了，我总会和母亲说起有关姥姥的种种。当然，也会梦见她老人家。似真似假，那样熟悉，又那样遥远。

她一直活在我们的言说中，活在我们的记忆里。普通人的去世有两重，第一重是他生命的离开；另一重是他从亲朋好友的记忆里消失，也是他的永远离世。

以前经常梦见考数学，我在考场上特别紧张，一看到有关抛物线、三角函数的题就怎么也答不出来，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卷子上的答题部分白白的一片。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声响了，我的卷子还没做完，老师来收卷子了，我急得哭了起来，然后就醒了。枕头上湿漉漉的，幸亏醒了过来，只是梦一场。

数学一直是我的噩梦。上数学课的时候，明明听懂了，可一做题，就又傻眼了，以至于我对数学特别抵触，一看到数学题我就头大。高考时我的数学只考了60分，实在是惨不忍睹。还好，我后来学了汉语言文学，毕业后从事与文字有关的工作，总算逃脱了数学。

可生活中，根本离不开数学。刚成家那会儿，老公让我管家里的账，两个月下来，老公问，这两个月咱们家花了多少钱，都花在哪里了，咱们存了多少？我算来算去，还有两百块钱不知花在了哪里，又急又委屈。老公说，又没怪你，哭啥呀？看来你不适合管账，咱们家的账还是我来管吧。

我赶紧把家里的经济大权交了上去。好姐妹知道以后说我傻，在家里，男人怎么能管钱呢？我实在是讨厌和数字打交道，让老公管去吧，自己也落个清闲，多好。

以我仅有的那点数学知识，算不过市场上的小贩，老公笑话我买东西不会算账，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的确如此。所以我更喜欢去超市买东西，结账的时候，电子结算，再也不用自己算了。

现在网购比较多，也不需要自己算账，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解放。这些年不再做考数学的梦了，大概是需要计算的机会太少。

二

我对数字特别迟钝，搞不明白自己的工资卡上一个月到底有多少钱，而别人能清楚地说出小数点后面的两位数。我记不住我的银行卡号，就是连电话号码，也记不住。我打电话，还是要翻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的，唯一记住了3个号，我自己的、老公的一个手机号和老妈家的座机号，老公的那个好记，老妈的座机号只有7位数。

女儿的手机号和我的只差一个数，我也记不住，上次从网上给女儿买东西，要填写学校地址和手机号，我问女儿的手机号，惹得她不高兴。老公说，你看你，连娃的电话都记不住。哎，就是这么迟钝，有什么办法。

结果晚上梦见我们一家三口去旅游，到了旅馆，他和女儿先进去了，我看见旅馆门前的大树上开满了紫色的花朵，颜色比泡桐略深，我就拿出手机拍呀拍。又看到前面有一段低矮的墙上铺了厚厚一层雪，于是又拍，不知不觉往前走了几步，看到远处的高山，白雪皑皑……

美需要分享，要叫他们一起来欣赏。于是跑到宾馆找他们，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可就是么也找不见他们父女俩，就打电话给老公，可是手机号码怎么摁都不对，急得我满头大汗。

我又用宾馆的座机打，奇怪的是那些数字键却自己跳了起来，还对我龇牙咧嘴，我喊：“不要啊，不要啊！”接着我就被老公摇醒了，自己失笑，看来我太需要一场旅游了，灵魂总是渴望自由，冥冥之中，远方在召唤着我。

疫情以来，所有的出行都泡了汤，甚至连本市都没有出去过。女儿高考结束，去了趟刘家峡。中秋前后，趁着送女儿上大学的机会，我们和老公先后去了威海、佛山、珠海、广州，这一趟旅行，虽然有点提心吊胆，怕这些地方出现疫情，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庆幸，我们一路平安，顺利返回。

奇怪的是这一趟远行，夜夜酣眠，没有做过一个梦。赏美景、吃美食，整个人都是安闲自在的状态。

旅游的意义，是在出走的过程中，探寻心灵的栖息地。在异域的都市中，或者山林间、大海边，距离会让我们获得喘息的时刻，会让我们放松疲惫的身心，给自己充满电之后，再度出发。

三

疫情反反复复，让人疲惫而无助。我既想知道有关疫情的最新消息，又怕知道疫情的更多消息，尤其是微信里的种种信息，纷沓至来、真假难辨，让人更加焦虑，这种焦虑会令人时常做梦。

一次，我梦见我们一家三口要被隔离在不同的地方，女儿坐在大巴车上不知道要被拉到哪里，刚才老公还和我在一起，一会儿就被两个大白带走了。

我被告知，要去方舱隔离，但被要求自己建方舱。我一再给大白说，我不会啊，我不会啊。看见女儿在一辆大巴车上向我招手，我就跑过去和女儿打招呼，随后车子开动了，我就追着车跑啊跑，汽车消失在一团白色的浓雾之中，我又累又难过，然后蹲在了地上……

有一次我梦见，在街道上看见一种深蓝色的污泥，说是被病毒污染了的脏东西，大白们正在清理。

一个皮肤像阿凡达那样蓝的女人在大哭大闹，说是自己被感染了，要求工作人员马上给予帮助，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戴口罩，有七八个大白围着她在说些什么。我记得背包里有备用口罩，准备拿出来给那个女人。

这时，一个大白冲我喊，阿姨，把T恤掖进裤子，我乖乖照做。他又喊，再拽出来！我有些窝火，还没发作，他急匆匆地走了，混入那忙忙碌碌的一群人里。

突然停到有人喊，“鸡腿、鸡腿”。

竟然有人卖鸡腿？我的馋虫被勾起，急忙跑过去，大家排队买鸡腿，有一个人竟然买了20 个，轮到我的时候就没有了，我那个气啊，好久没吃肉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我气鼓鼓地要找他理论，然后就醒了。

有关疫情的梦，是我的担心和焦虑，是我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的隐忧。我也会思考产生这些问题的深层次的原因。当然，疫情并没有影响我的读书与写作。

疫情影响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也会带来很多问题，抱怨、指责、沮丧、焦虑，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们能做的，其实就是乐天知命，对这个社会保有谨慎的乐观，相信疫情终归过去。

从长远的历史上来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难。远的不说，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中国人深陷苦难的泥淖，14年的抗战，三千多万人伤亡，近一亿同胞沦为难民；十年动乱，带来了严重的灾难。

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既有美好的一面，也面临种种风险和挑战，比如洪涝灾害、地震、泥石流、空难……这三年的疫情也是如此，既然无法逃避，我们要学会随遇而安。

愿你我康复后，见想见的人，看想看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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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吴晓霞 就职于白银日报社。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白银市作家协会理事、白银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有多篇散文、文艺评论见诸报纸杂志。喜欢美食、旅游、阅读、写作等一切符合人性的美好事物。我用文字救自己，大多时候在别人的文字里，有时候在自己的文字里。。

审核：三丫、晓霞、吴静

编辑：安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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