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照例跑步,听雪儿朗读《马坊书》。
雪儿的声音柔而不弱,淡而有味,字正腔圆,又富有感情。听得很舒服。
而耿翔的书写,更是细腻深刻,朴实温暖,将马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人一物都写得那么饱含深情,意味深长。
好像,马坊从来不曾给过他伤痛和遗憾,而只有这些如陈酿一般的回忆,历久弥香。
十几分钟一章。收听结束,我也就到了钟鼓楼对面的广场。
广场边上栽种着一排白杨树。鹅掌般的叶子,在阳光下透出金灿灿的光来,仿佛是金子打成的饰物,被白杨树们戴在身上,讨好秋天。
有的树叶片尚多,迎着阳光看,一树金光哗啦啦抖动着,格外耀眼迷人。
有的树,叶片已经落得所剩无几,只有树梢上还残留着一些,仿佛舍不得花的金币,却有另一种美。
也有的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像一个张开的怀抱,拥抱着一片凉凉的秋蓝。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些落了叶子的树。简约,舒朗,清隽,自带一股孤绝的傲气。
秋风过耳,繁华落尽,一树的骨头,一根根疏疏落落地靠拢着身子。当所有的身外之物都消逝后,只有这信念的骨头,可以用来抵御风霜和暗夜。
突然就爱上这些正在落叶的树。
久久地仰望着那树,像在仰望一场神圣的仪式。
一场哀而不伤,痛而不苦,无声无息的告别。
一次气定神闲,心甘情愿的减法。
减去繁华,见筋见骨,见精神,见气节。
向着天空,向着大地,完全的,毫不设防地袒露自己。
多么勇敢与坦率。
一棵树,落光了羽毛,它们再也不能向着季节深处飞了。
它们在内心抱紧自己,度过这个冬天,然后迎来下一个春天。
一棵落叶的树,一片片抖落的,是时间馈赠的幻觉和伤痛。
它们最懂得取舍。
只有一片片交出自己,才能赢得回自己。
一棵树就是一树禅意。
这个秋日的早晨,我站在一棵落叶的树下,久久地仰望着。
我发光的眼神里看到的满眼都是发光的叶片,发光的时间。
我知道,它们也看见了我。像看着一枚提前飘落的叶子。
我爱这发光的早晨,发光的树。好像我自己也在发光。
感谢这棵树的照耀,它使我看起来,比往日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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