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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延安
山东 闫星华
去陕西省延安前的晚上,我彻夜未眠,想起宝塔山,想起南泥湾,想起杨家岭,想起延安的抗大,我心潮澎湃。说起来有些可笑,我既未在延安生活过,又未经过那段血与火的锻炼,怎么会激动成那个样子。更可笑的是我这个人秉性好激动,一件在别人看来普通平常的事,我却要或喜、或泣、或哀、或乐,往往令朋友们不知所措。走进官场之后,我依然如故,毫不收敛,这使我屡遭挫折,但“死不悔改”。
飞机在延安机场降落时,我猝然想起了方纪写的《挥手之间》。那时延安的机场,是为了迎接抗日胜利而仓促修建的,“把凿得平平整整的大石头一块块从山上拖来,一块块按直线铺平,放稳,砸结实,几十个人拉着大石碾子碾来碾去,还唱着歌,喊着号子”我想,那时的机场也许表层是用黏土平整的,不会像现在这般用厚厚的水泥铺垫成灰白的地面,也没有那么多花草簇拥在候机室周围。我下了飞机,呼吸着延安清新的空气，仰望着蓝蓝的天上白云飞，环顾着周围葱绿的山冈,目不暇接地观看着花园般的机场环境，心潮澎湃、热泪盈眶。解放71年了,延安还像以前那样吗?从脚下的机场和修剪平整的草坪看,延安充满了生机。
当延安市的一位朋友送我到宾馆休息时,我急切地向他提出要求,不必休息,抓紧时间到宝塔山、杨家岭、枣园去。我心里清楚,到了宾馆我也无法从激动的心绪中解脱,朋友欣然同意。在北京时,听到过延安的同志讲,不到宝塔山就等于没到过延安。因此,我急切的心情也在情理之中。来到宝塔山我才知道,原来这山叫丰林山,又称嘉岭山,位于延安城东南侧,因山上有一座宋朝年间的宝塔,后来称宝塔山。站在塔下平坦的停车场,整个延安城尽收眼底。现代化的建筑群初具规模,鳞次栉比的楼房竞相赛高。
昔日的土坯房,昔日的旧窑洞已经难寻踪迹。半个世纪让延安的“旧貌变新颜”。是群众、官员,还是朝代让延安变化如此快?我站在那里思索着,呼吸着苍松翠柏释放的清香。
杨家岭与枣园都是党中央领袖们居住过的地方。现代人不会明白在上个世纪初叶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几口破窑洞里的共产党人在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情况下,凭着钢铁般的意志与石破天惊的大智慧,规划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宏伟蓝图,指挥中国革命从艰苦卓绝走向胜利。我站在毛、朱的窑洞前久久不想离开。那些长征的故事,那些毛泽东亲近群众的故事和亲自开辟菜园的故事振聋发聩,让我激动不已。时光不等人,当夕阳下山之际,我们来到延安革命纪念馆。实际上,对共产党在延安的那段历程我是知道的,不用解说员反而自由一些,重点地方可多看一会,非重点的可以一掠而过。然而,就在进入纪念馆之后,我发现了一位穿旧军服的老人,他拿一根算是拐杖的棍子,步履蹒跚。当我走到老人面前时,又发现老人胸前戴了一枚党章,他的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岁月在老人的脸上刻下了无情的年轮。老人的眼睛都是混浊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回忆起昔日的沧桑,老人的嘴唇微微颤动。我知道他有话要讲,便向他凑近了一些。果然,老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梦游般地说:“这么多年了!我早应该来看一看,活着的不多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指着毛泽东、朱德等一批革命家照片说:“老同志,你见过毛主席、朱总司令？”
老人脸上涌起了幸福的笑容说:“见过、见过,我就是延安人,我今年87岁,那时候我还小,我是四六年参加革命的。”
接着老人向我介绍了毛泽东在延安的一些情况,他一个个故事讲给我听,有些故事我虽然听过,但又不想打断老人讲话。我知道对于老人来讲,叙述记忆中的“碎片”,也是一种心灵的幸福。尽管我的时间非常紧张,我还是显得非常痴迷地听着,因为我知道,今生我是最后一次听老人“讲课”了，回到北京两年内,我是不可能再到延安了。从老人的神态与身体健康情况看,他还能活两年吗?
当朋友叫我时,老人知趣地停住,怅然若失地看了看四周,那种惆怅与失落令我终生难忘。我抱歉地掏出一百元钱塞进老人的上衣口袋里说:“老人家请多保重,以后我还要到这里听你讲的。”
老人掏口袋表示不要。我急忙捂住他的口袋说:“我是个新党员,你是个老党员,一个新党员给一个老党员买一根拐杖总可以吧!”
老人笑了,不再争执。我跟在朋友的后边急步向门口的汽车走去。我上车的刹那间,看见老人站在纪念馆的门口向我招手,我的鼻子一酸,慌忙低头钻进汽车。
闫星华，山东莱阳人。曾在《当代》、《人民日报》、《山东文学》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出版长篇小说《查账》、《贷款》、《震区》、《浮光》、《金标》。《查账》在金融系统第一界文学大奖赛中评为一等奖，并拍成电影。《震区》被改编成六集话剧《永不放弃》，在全国巡演。报告文学《寻找金穗》被改编成电影《良心》，获得华表奖。2018年创作的故事片《毛丰美》，入围华表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现任《金融文坛》杂志社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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