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四楼,我是可以俯瞰人家的。我从楼下爬上来,然后又推了窗门做个长脖子鸟伸头去看地下,俯瞰的好处大抵就是居高临下帮助精神伸展。那时已交小暑,楼下人家给我的风景是一架丝瓜花,瓜藤是攀爬在一堵矮矮的围墙上,数十朵黄艳的花在下面低低朝我灿笑,而青嫩的藤蔓被绿叶厚厚覆盖起来,松松堆积的叶微微的摇荡,黄艳的花仿佛是群踩着霞云的仙子!
再仔细地去看,原来这瓜藤苗是栽培在一竹筐里,竹筐盛满着泥土。这竹筐大概也是从市场上买水果拉回的,现在它是团结了一堆泥土,让丝瓜的藤蔓从这里出发向矮矮的围墙上攀爬。
城池大约都有不同于乡村的风景,同样的利用泥土,城池就那么一筐!我想象着这藤蔓在乡村的同仁一定要快活些,山野的风和不被遮挡的阳光也一定让它们长得健康壮硕。然而,我能见的这位瓜藤,仿佛离开乡村进了城的妹子或者伢子,经些年月人事出落得大方文静,肤色较之乡下白皙,语言较之乡村去了许多粗俗,在获得日益多的城市风格之后损耗的也就是原先健壮的部分。
城市是损耗精气的围城。
我不愿意楼下的藤蔓成为一种牺牲品,它的生长而且繁华是我窗外的美丽。那筐泥土或许就取采于远方的乡村。可是,小暑接而大暑,眼见就要立秋了,藤蔓上除了日渐稀少而愈见萎顿的花之外,终不见一条丝瓜重垂着。
我对它已失去了许多的热情。生活在嚣嚣的城池中,不能只满足双眼的慰藉,只有重垂的果实才能安慰已呈几分苍白的心灵。入城的瓜藤,你的那份美丽和美丽之后的空虚,让我作如何的感想——我很轻的关好自己的窗扉,但是一种窒息的感觉立即压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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