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路遥

假如当年不曾读路遥的书，迷茫消沉的青春该是多么苦闷混沌。《人生》，像是给初生牛犊敲响了为人处事的警钟；《平凡的世界》，宛如茫茫人海中的灯塔，指引着航程。

单身宿舍里天天准时收听《平凡的世界》的日子，兴奋着迷。为买全《平凡的世界》上中下三部，一趟趟前往书店的情形，着实难忘。

改革开放前的农村，贫穷闭塞。升学无望，又不情愿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村青年，困惑迷茫。由路遥小说改编的电影《人生》，反映的正是那个时期的生活状况。主人公高加林和刘巧珍人生际遇中各自的悲情，曾引发深深的共鸣。

自己的姓名，和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只一字之差，意思又是相近的。那时候，觉得孙少平简直就是被路遥写进书里的另一个自己。虽有大言不惭的意味儿，却是由此及彼的真实感受。艰难困苦的日子里，只有书，才能使失意拘谨的孙少平觉得活着还是十分有意义的。爱读书，并非幻想跻身伟人的行列，是想在精神得到一些宽慰。孙少平从书中体悟到：伟人的一生并非一帆风顺也充满曲折坎坷。身为平凡人，颠簸苦楚又算什么呢。他读书最大的收获就是要有一种精神追求与平和的心态。

落榜后的孙少平，从书中得知小小的双水村外边，还存有一个辽阔的大世界。他不愿像父辈那样一生都在土地里干农活。他想出去闯荡一番。城乡的区别，现在看差别不是很大。追溯到五六十年代，有天壤之别。执意走进城市的孙少平，犹如一丛寥落的飘蓬。结实的骨子里虽不缺少尊严，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实在清高不起来。那年代，学校食堂的饭菜分甲乙丙三等，社会中的人又何尝不是呢。农村人到城里打工，常常被城里人看不起，就连郊区人甚至城里的亲戚都隔着一层。尴尬窘迫的境遇，让人难堪。自身就是平民的路遥在书中道出了人生的真相：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而不论其结果是喜是悲，但可以慰藉的是：你不枉在这世界上活了一场。有了这样的认识，你就会珍重生活，而不会玩世不恭；同时，也会给人自身注入一种强大的内在力量。

 “你不平凡，你应有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就是精神世界。从站在街头揽活计，到煤炭工人，一路摸爬滚打的孙少平，坚忍不拔地拼搏着，在城里站住了脚儿，还赢得了城里知性女子田晓霞高品质的爱情。《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里，冬妮娅最终离开了保尔；《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最后失去了舍身救人的田晓霞。痛不欲生念心执着的孙少平，挣扎着从颓废中站立起来，直面惨淡人生，自强自重自我救赎，从轰轰烈烈归于平平淡淡。

普通人的一生，或许仅有一两次精彩的时候，或许一辈子都将默默无闻波澜不惊。即使如此，也要珍惜只有一次的有限的生命，满怀精神气地走下去。无论如何，活着才是王道。“所有要战胜的困难中，首先得战胜自己。”每个人的生活同样也是一个世界。即是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从个体“人生”的一己悲情，到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宛如灯塔似的路遥，引领着有类似经历的人们，透过文学的窗口，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

农民，也不见得都要进城谋生。身为家庭长子的孙少安，为了供弟弟孙少平上学，在困苦中自动放弃学业，为了一家人的生存选择挑大梁。劳动不下贱，土地养活着所有人。劳动自身就是人生的目标。在三中全会包产到户后，孙少安率先行动，勇敢地尝试改革突变，在农村干出了一番大事业。

《平凡的世界》一书中，除了孙少平孙少安让人特别关注欣赏外，自己最喜欢牵挂的人便是润叶儿。一个和孙少安青梅竹马的农村女孩，进城工作后，依然默默等待着农村的恋人。得知孙少安和别人结婚后，痛苦的润叶儿把心都揉碎了。后来，她木然在亲戚做主的婚姻里木偶般度日，对名义上的丈夫冷若冰霜。当真心爱着她的丈夫在车祸中致残后，善良的润叶儿又毫不犹豫地回到丈夫身边，担负起妻子的责任，让寒了心的丈夫倍感温暖。

路遥的文字，除了励志，可贵的是为普通人立传，塑造了大千世界里一个个平凡小人物，为情无所寄的底层人，给予观照抚慰。路遥说：“写小说并不比种地的农民高贵”。它需要的仍然是劳动者的赤诚质朴的品质和苦熬苦累的精神,和劳动者一并去热烈地拥抱大地和生活。在短暂的生命里，路遥“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为平凡世界里的平凡人，谱写了一曲生命的赞歌。

光阴飞逝时代变迁，三十年后，人们在路遥的祭日，再谈路遥笔下的人生与世界，为他重塑金身。作为路遥的读者，重温路遥的作品，依然会有所感动。只因那些故事曾经吸引过我，触摸抚慰过心灵。

 

当下，无论社会状况还是个体生活，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路遥书里所描写的许多情境大都不再，但书中所传达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依然鼓舞着在路上的人们。路遥曾说，愿通过作品和千千万万的读者做心灵的交流。他做到了。在他英年早逝后，他的书籍还拥有众多的读者。正如他在《人生》中所写：人生，是矛盾与选择的综合体，无关对错，仅仅在于我们能否有勇气在矛盾中作出选择并勇敢承担一切后果。

感恩路遥，以自己的火点燃旁人的火，以心发现心，引导人们在广阔的生活中追求、奋斗，成为自己。

致敬路遥，致敬生活过的土地和历经的岁月，这世界，我们曾经来过。 

作者简介：孙晓平，笔名岑寂水流。河北承德人。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发表作品，之后停笔十余年。2000年后陆续写了一些随感文字。有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网络平台。系承德市作协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一亩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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