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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家的咖啡馆(2)

     站在我的店门口,向后退十步,就可以看到后山那一大片的山茶了。

    在绿茵茵的草葱里显得很突兀。

    而我告诉你的这个位置,望向山坡的角度,恰好能让天空、草坪和咖啡馆的顶构成一条线。

    远远地望过去,那片山茶就好似一团匍匐在屋顶上的火烧云。

    这也是我建这座咖啡馆的时候所考虑到的。

    从十步开外,往前走,直至看不到山茶红,你就可以敲开我家的店门了。

    然后。

    不妨来听听第二个故事吧。

 

【白咖啡】

    

    这个姑娘已经从清晨五点唱到现在了。

    我抬头看了看钟,时针指向十二点。

    我家的猫君已经用爪子挠了她很多次,然而她浑然不知,依旧自顾自闭着眼睛唱着歌。

    不过我丝毫不着急,没有故事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的。

    细细打量一番,其实这也是个赏心悦目的姑娘。

    她身上那条蓝色小碎花的裙子,颜色很淡,配她白皙的肤色恰到好处。头发和肩带一样松松垮垮的,只用发绳箍了一圈,面容不算精致,但是睫毛很长,应该是一个慵懒又清新的文艺范姑娘吧。

    而且她带来了一把旧吉他。这让我更确信了。

    直到我把吧台擦了七遍,准备百无聊赖地进行第八遍的时候才发现——

    好安静。

    当我抬头的一瞬间,一个音响起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她拨地很轻,没有任何调子,只是按着顺序拨下去,每根弦拨一下,每个音停留一秒钟。

    然后她看向我,开口道“你好,我是阿时。”

    我用抹布使劲擦了擦手,从柜台上拿下一个杯子放在吧台中央。

    我想她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的,所以弦音没有停下,依旧不紧不慢。

 

    

    我走过你所有来时的路,可依旧找不到你。

    

    阿时离开家的时候,十五岁。

    她攥着一封白色的信,边边角角已有些泛黄了,还有一把吉他,踏上了流浪的路。

    几天前,她记不清是第几次询问母亲,父亲的去向。

    而每次得到的回答就是,你的父亲是一名记者,他常年在外采访,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她又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母亲推开她的房门,递给她一封信,告诉她这是父亲寄来的。

    落款地址是丽江。

    所以阿时不顾劝阻,要去丽江。

    那很远。但是这不能成为退缩的理由。

    一路上,除了无止尽的徒步以外,偶尔会遇上几个自驾游的好心人,阿时以几首歌换取搭顺风车的机会,到了夜晚大多数时候就是抱着吉他数星星。还有去一些轻音乐酒吧驻唱一两场,换取住宿或者足以支撑她继续往前的几枚硬币。

    当她走进丽江到时候,正是夕阳西下时分。

    大片被晕染的红云簇拥着还冒着半个头的太阳,日光四射的中央很晃眼,周边却是柔和的光晕。

    阿时去到的第一个地方,是一家纸坊。

    木质的牌匾上用天蓝色写着:东巴纸坊。

    她无暇听淳朴的当地人热情介绍关于东巴纸坊的一切,只是很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信,抽出里面的信纸,和店里的纸张一张张地比对着。

    “姑娘,这是在我家店里买的吧,不过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你以前来过丽江?”

    得知纸张确实出自这里,阿时甚至有些结巴地向老板描述父亲的外貌特征,但是纸坊的老板摇头,表示没有这个印象,并且好心告诉她,这张信纸确实出自这里但是已经很久远了,而且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就算见过这样一个人也记不住的。

    她紧紧攥着日日贴心口放的信,一如离家那一刻。

    那天晚上,她独自一个人逛遍了整个丽江古城。

    到了三四点多,实在走的累了,就摸黑爬上了四方街一间木楼的屋顶。

    哼着烂熟于心的调子,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丽江最多的就是民俗音乐的酒吧了,阿时每到一家就会进去轻轻浅浅地唱一首。

    她得到的掌声和喝彩不计其数,可是内心却是一点也不快乐。

    她的歌声陪她走过古城夜色下的淳朴,也淌过平静如玉的金沙江和透彻明净的泸沽湖。

    约莫在这里游荡了一个月,阿时回到城里,在一家名为“日光倾城”的旅馆里,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母亲含着泪水告诉她,那封信是父亲五年前去丽江采访之后寄来的,此后便杳无音讯。在信的最后,他这样写道:作为一个父亲,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确实没能尽到陪伴的责任,但我希望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给她写一封信,希望她看了信以后,能知道她的父亲其实一直都在,也希望我能成为她的眼睛,代替看遍这大江南北。

    然后,阿时泣不成声。

    因为母亲还告诉她,那年收到信以后,便得知父亲上雪山采外景的时候遇上了雪崩,栏目组的人无一幸免。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告诉她,是不想让阿时失去父亲。

    阿时说,她的母亲其实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隐瞒,那么小的她一定会承受不住,也不会有踏出家门的勇气,更不会来到丽江。

    这通电话的最后,阿时说,母亲,我想代替父亲去看遍这大江南北。

    此后,阿时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漂泊者。

    她走遍了各地,也在每一个地方留下了她的歌声。

    这是第五个年头了,她依旧只带着一封信,一把吉他。

 

    阿时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把她的吉他收起来了。

    她站起来走到吧台,浅浅一笑“可以给我一杯咖啡吗?”

    我看了她一会,她笑起来原来是有酒窝的,但是很浅,一如她本人一样。

    我指了指杯子:“白咖啡,适合你。”

    “可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呀。”

    “再看看。”

    她的手指勾住了咖啡杯的把手,低头一看,里面是很比普通咖啡颜色稍浅的白咖。

    “采用特等咖啡豆及特级脱脂奶精原料,经特殊工艺加工后得到的咖啡,保留了咖啡原有的色泽和香味,颜色比普通咖啡更清淡柔和,故得名为白咖啡。白咖啡的性子很适合你,它带给你的甘醇芳香一如你的母亲保守秘密对你说了美好的谎言,不会伤及你的肠胃,但是这醇香之下依然是咖啡本来的味道,只是浅了许多。而且,白咖也比较像现在的你。”

    阿时不动声色地饮下,也默不作声地落泪。

    她喝完以后,还是坐着唱了些曲子,依旧清浅的声线,能唱进人的心里去。

    “谢谢。我的歌可以换取这杯咖啡吗?”

    “不,有你的故事就够了。”


这是第二个故事。

想听听阿时轻轻浅浅的嗓音吗?

欢迎带上你的故事,来这里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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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时未晚。骨子里喜漂泊的一个南方姑娘。时而文艺,时而神经。是“毛茸茸树下的牛和羊”里面的那只牛。如果你喜欢我这种散发着淡淡的小情绪的文字,那就最好不过啦。本文首发微信公众号:夏时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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