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梅花两白头

“你看，这棵树上的梅花已开了。”

“嗯。”

“你可知道已开了多少朵？”

“十七朵。”

李寻欢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已冻结。

因为他数过梅花。他了解一个人在数梅花时，那是多么寂寞。

李寻欢充满悲天悯人的佛性，阿飞有种来自荒野的纯真。潇洒如古龙，寂寞如古龙。一个人数梅花是寂寞，一个人赏梅花亦是寂寞。

宋词里的冬天，赏梅的人那样多，但如今能想起来的，大概只李清照一人。早年的《雪里已知春信至》，后来的《清平乐 · 年年雪里》《孤雁儿》。当梅花与一个人的身世连在一起，无情的生命便有了起伏的脉搏。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清平乐 · 年年雪里》

小时候每年下雪，我都沉醉在插梅花的兴致中。后来虽梅枝在手，却无好心情去赏玩，只得两行清泪，沾满衣裳。今年梅花又开，而我独自于天涯海角，两鬓华发，已花白稀疏，看这晚来的风势，吹着这梅花，怕也是难以看到它盛开的灿烂样子了。

李清照生于书香门第，早期生活优裕。与赵明诚志同道合、伉俩相得，只可惜……上天从不放过一对有情人。婚后六、七年间，李赵两家相继罹祸，颠沛流离的后半生，处境的日益艰难，一腔深情注定意难平。

十八岁时，她的梅是「寒梅点缀琼枝腻」。明月玲珑，雪白了梅，梅香了雪。后来，她的梅却是「赢得满衣清泪」，甚至是「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

 

张潮在《幽梦影》里说：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不独人也，物亦有之。如菊以渊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已，莲以濂溪为知己，一与之订，千秋不移。

自古以来知音难觅，因为懂得，所以有了知己，可谁又能说，梅是李的知己？遭际，情思，花相似，人已不同。再好的梅花三弄，也只能勾起无尽的幽恨。

记得查辛香在咏罗浮藤杖时曾写：「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多少有情人，愿把一根拐杖理解成某个人，与他踏雪寻梅，笑他发间落雪，看梅上亦白。却不想，这本就是一人一梅，执杖踏雪，无言白头。

赏梅其实没有意义。因为没有留恋，也没有悔改，有的只是一种寂静。

只不过，一些人的生命，往往一直陷落在某段岁月里。雪来了，梅花就开了。//

 

文 | 雅片馆

图 | 网  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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