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电影院走出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娄烨的片子依然灰暗晦涩。结束时，看见旁边隔着两个座位的女孩，戴黑帽子，独自一人，平静地擦眼泪，然后起身离开。
有些美丽灵魂是寂寞的。没有太多期待和欲望，遗失了所有身份和时间，却仍然是她自己。电影穿越了她的思想，画面和语言留在了脑海里，成为寂静的一颗心。而她，只是微微伤感地从我面前走过。
那天见了一个朋友，聊到各自想起来的爱情。她说，大多数人，工作很忙碌，结婚有小孩，平淡的感情也许不够自由，但足够持久且包容。我笑着指了指她的腰间：这就是你发胖的原因吗？是的，她有些羞涩地回答。恋爱的人都会稍微胖一点的。因为简单的心情，以及平淡生活的幸福。
很多年前我们相识，抽了太多的烟，生活是无止境地行走与告别。曾经她走了七个城市，为了忘记一个人。桀骜不驯又随波逐流，不知何处可以依靠。如今她从远方回来，烫卷了长发，和单位的男同事订婚，终于陷入平淡爱情，体态也微微发胖，一张脸洋溢着安宁的知足。
我相信这是温暖的。也许，对着电脑工作一整天，下班走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里，疲惫的身体放松后有空空的快乐，回到家吃吃饭，看看电视，和爱的人散步遛狗，就这样一直走到可以变老。没有疼痛和激情交织的路途。这样的生活，又何尝不是幸福。
爱情其实无别事。可以是琐碎温暖的细节，或者历经沧桑后的无言。亦舒笔下的罗子君，婚姻失败，自围墙走出来，经过一番努挣扎，不是不可以独善其身，但就像她对好友唐晶的独白那样：
像小时候跟大人逛年宵市场，五光十色之余，忽然与大人失散，彷徨凄迷，大惊失色，但终于又被他们认领到，带着回家，当中经过些什么，不再重要。迷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场内再彩色缤纷，又怎么可以逛足一辈子。
安心地嫁一个人，有一个安稳的归宿，每天的生活规律而波澜不兴，在经历沧桑的人的眼里，这就是幸福了。快乐不再苛求，亦不敢说不快乐。因为追求的已经不是快乐，而是安稳。一个走得太远的人，的确是应该有一段平淡生活，不管是不是暂时的。
临走前，朋友送了我一束洋桔梗。那些洁白的花蕊，在晴朗的黄昏下，让我再次为爱情的奢侈而轻轻发笑。很多时候，我也幻想过纯洁不变的爱。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所谓的平淡的幸福，可以从黑暗和寒冷中淡出。
我的心里闪过一些零星的记忆。曾经那么奋不顾身地喜欢过一个人，独自前往陌生城市，辗转于一个又一个火车站；漂泊，告别；暗无天日地工作，只是为了不寂寞平庸。而如今，年少的爱情已离开很久，曾经的朋友兜了一个大圈，终于回到最初的平静。她订了婚，想生一个孩子，埋葬了往事，忘了深爱过的人。
没有远走高飞，没有死去活来。
这样的平静下，终于能够无言。
图 / @空谷寻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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