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干线·小说」樊磊｜1-12病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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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病房

“吱”，手术室的门开了，琬恒与丈夫急忙冲了上去，“血液不足，你们快填单子去血液科拿血。”护士说完给了一张单子，不等他们再问什么，已再次进入了手术室。

“吱”，手术室的门又开了，“吱”，又关了……他们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跑，一会填单子，一会缴费，一会……门不开的时候他们巴巴地望着，每次门一开，他们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孩子被推出来了。看着孩子插满管子的身子，琬恒很是心疼，真想替孩子受了那份罪。

“手术顺利!”这是医生告诉他们的第一句话，“但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现在，孩子要在重症监护室待一个星期，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不与孩子见面，不能让孩子情绪激动。只要孩子在监护室内不发烧、不感染，度过了危险期就没事了。”

“那，医生，我们想见孩子怎么办？我担心孩子一个人……”

“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护士在，如果实在想看，那就等孩子睡着后护士喊你们，在门口的窗户上偷偷看一眼。切记，一定不能让孩子发现。”

琬恒知道手术是一关，术后还是一关，不管哪一关过不了，孩子都有危险。孩子刚进监护室的时候，他俩贴着门上小小的窗户，看了很久，后来护士说怕麻药劲过了，孩子醒了看到他们，让他们回病房休息，可他们心急如焚，哪肯休息。为了能第一时间了解孩子的情况，她和丈夫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重症监护室走廊的椅子上，每过去一个护士，他们都会问：“孩子醒了吗？”待到问了五六个护士，终于听到“醒了”时，琬恒不由地留下了眼泪。

“那我现在要不要给孩子做点什么？她要吃东西吗？要喝水吗？……”

“什么都不用做，你们自己休息好，孩子现在还不能吃东西，能吃的时候会告诉你们的。”护士打断了琬恒。这里的护士见多了这样的家属，理解每一位家属的心情，总是好言好语。

第一天总算是挨过了，琬恒一夜未眠，不时地偷偷去看孩子，医生见她如此不听话，便让护士赶她回病房，于是她便与护士玩起了捉迷藏，趁护士不在便溜进去，在门窗上偷偷瞅一眼，怕孩子突然醒了，总是瞅一眼便赶紧蹲下来……

第二天医生便不再让他们进来，琬恒整个白天都没有打听到监护室里的消息，很是忐忑。只好守在值班医护室门口，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夜里凌晨一点，楼道里突然传出了声音：“靳大夫，不好了，监护室的小姑娘发烧了。”只见医生们直接冲出了值班室。

琬恒慌忙跟了上去：“是我的孩子吗？是吗？是她发烧了吗？”

“不是！”一向好脾气的靳大夫朝她吼道，“什么你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琬恒赶紧走开，但依然担心不已：“不是我孩子吗?看着靳大夫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是，可是监护室里的小姑娘就我孩子一个啊。”

“别担心，大夫说了不是就不是，咱孩子一定没事的。”丈夫安慰道。

琬恒越想越不对劲，越觉得靳大夫有些反常，干脆就在值班室门口守着。

“干什么？回去睡觉去，都说了不是你孩子，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凌晨三点多，靳大夫回来了，眉头紧缩。

琬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靳大夫，你说要不是我孩子，监护室里哪还有别的小姑娘啊？”

“每天住进来的病人多了，你能知道几个？安心睡觉，有事我们会通知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孩子好着呢！”靳大夫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挥了挥手就把他们赶进了病房。

早上八点，靳大夫查房，笑盈盈地跟琬恒说昨天晚上就是她的孩子高烧不退，为了让家属安心，他不得不语气严厉，好在凌晨5点孩子已经没事了。说罢，靳大夫让护士带他们去监护室的门窗看了眼熟睡的孩子。琬恒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忙不迭地去跟医生一一道谢。

48小时结束后，医生们对琬恒放松了些，他们夫妇再次坐回到了监护室的走廊上，这天护士不在，他们看着熟睡的孩子不由地笑了。突然孩子醒了，一眼便看到了他们，大哭起来：“妈妈……爸爸……”

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忙蹲下身子，喊来护士，医生随声而来，好在孩子被安抚的及时，没有什么事情。医生将他们训斥了一番，在他们的再三保证下才准许他们待在监护室门外的走廊。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从门窗上看孩子了。

终于，孩子可以出监护室了，只能一个人去接孩子，丈夫让琬恒在病房等着，他保证把孩子安安全全地接回来。琬恒把床铺收拾利索，煮了碗蛋花汤，等待着孩子的归来。

“妈妈！”身后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声音，琬恒忙转头，看到了小小的孩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妈妈，我可是自己走回来的哦！”

“真厉害！”

“太棒了！”

“这还是第一个从监护室自己走出来的孩子呢！”

“担架车没用吗？”……听着病友们的声音，琬恒知道这不是梦，她轻轻地抱着孩子，嘴里喃喃地说：“没事了，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第二天是静姐孩子出院的日子，静姐拉着她聊了许多，“你看，那张床上又来了个人，我跟她说那张床有问题吧，她还不信，那接连去世的五个孩子不都住的是那张床嘛。”

“你别瞎说。”琬恒说道。

“你没在村子里待过，不懂这个，我可跟你说我明天走后，你可别去那张床边上啊。”

“好，我知道了。”

“记得，要是18岁他俩都还活着，咱两家就是亲家了。”

“好。”琬恒点了点头。静姐家的孩子是个小男孩，恰好比自己家的姑娘大两岁，一入院她就张罗着给两家孩子定娃娃亲，到这会还交待着。

静姐出院后，隔天，自己的孩子也就要出院。“妈妈，我跟你说，我以为给我做手术的是电视上的大砍刀呢，没想到只有小小的一把，本来想学怎么做手术，没想到没有坚持住，还是睡着了；妈妈，你瞧，我攒了好多针管，小朋友都爱玩，我把针管卖给他们，这样我也就能挣钱啦，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妈妈，我在监护室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进来看我啊？我都在门窗上看到你和爸爸了……”晚上琬恒边在丈夫的内裤上缝装钱袋，边听着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琬恒觉得一切都值了，她知道一定有奇迹的发生，她的孩子一定能和常人一样好好生活！

“再见了，1-12病房。”琬恒轻轻地说，“希望来过的人都能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