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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说」郭云良丨我就不信这个邪

作者简介

郭云良,中共党员,原稷山县人民政府督学,运城市作家协会会员,稷山县作协常务理事。业余爱好摄影、写作,作品散见于《山西日报》《山西农民报》《武汉晚报》《运城日报》等,出版散文集《远去的故乡》《故土情怀》。


文学

我就不信这个邪


作者:郭云良


老村长被感染了……
老牛,牛顺子,在县医院刚刚被查出来,他得了新……什么冠病毒肺炎!
位于县城西北角的为善村一下子炸开了锅。
街头巷尾、房前屋后的男女老少就像快递哥送快递一样快速传递着这个使人惊慌失措的噩耗。几个胆小的老妇人还真以为世界的末日就要来到了……这可怎么办呢?他们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急忙把自家的大门紧紧地闩住了。
……

牛顺子,今年刚满六十岁,在为善村干了三十二年的村长,村里人习惯上都叫他老牛。老牛中等个子,皮肤黑亮,嗓音浑厚,聪明倔强;他常年留着一个“豆腐块”小平头,浓密的眉毛掩护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为善村,他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凭借他的智慧和胆量,总会把别人办不了的事,出人意料地给拿下来。
记得那年村南头十二丈深的吃水井里掉进去一头猪,人们发现后都吵闹着要把死猪给捞上来,可就是没人有胆量下去。老牛迈着生风扬尘的步子来到井口看了看,他猛地往肚子里满满地吸了一口气,又急促从鼻孔里喷出来,然后斩钉截铁地对着期盼中的众人说,我下!
多半天时间过去了,井下的死猪捞上了,井里的脏水淘净了……浑身湿透的老牛脸色铁青、打着寒颤被众人拉出了井口。他又站在井口看了看,我就不信这个邪!撂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以后,村里人突然感觉到,这天下就没有老牛办不成的事。
老牛夫妇俩一生就养育了一个女儿,取名夏梦,研究生毕业后应聘到深圳一家外资企业做主管。八年前她成了家,如今孩子也上了学。她的工资万余元,每月一号她总会准时地把三千元打到她爸的账户上。在这个不大也不小的为善村,老牛一有权、二有钱,日子过得挺滋润,他的生活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顺”。然而三年前他老伴得了一种紧病,硬撑了两个月便去世了。后来夏梦多次劝说老牛到深圳去养老,可老牛舍不得这个他生活了六十年的老窝儿,又害怕大城市里的生活他适应不了,所以就一直没有答应。
老伴离去的前半年,老牛还觉得有些孤单。现在三个年头过去了,做饭不要生火,取暖不要烧柴。馒头、面条、蔬菜,村里超市样样都有,买回家里,电磁炉一按,不到半小时,想吃的饭菜就上了餐桌。老牛也没感觉到生活缺少点什么。
老牛的心就像春天泊池里的一池春水,悠然宁静,偶尔被岸边的嫩柳轻轻一拂,十分惬意。然而对门邻居跛子的一席话使他那颗本来已安分的心一下子变得不安分了。
牛哥,老嫂子走了三年啦,你就没心思再找个老伴儿?跛子开始试探老牛。
多大年纪了?我这过得不是好好的嘛,找啥老伴?
你别嘴硬。都是男人,我还能看不出?一有工夫,你就拽着我到你家里坐坐,啥意思?不就是身边没那么一个说话的人吗?
老牛抽着闷烟不言语,“哧哧”燃烧的烟头在灯光下发出黄亮的光。
老嫂子在世的时候把你伺候到骨头缝里了,现在身边没个铺床展被、做饭熬汤的娘们你不寂寞吗?

去年冬天偶感风寒,老牛孤身一人在冰凉的屋子里苦熬了七天七夜。他浑身酸疼乏困,躺在炕上不想动弹,可身边就是没有一个端茶送水的人。想起当时的那副可怜相,老牛的心里一阵儿酸楚。
跛子的话触动了他已经冬眠的那根神经。老牛开了口:咱这把年纪说老伴儿不怕别人笑话吧?
啥年代了?亏你还是个干部。前半年,堡子里的马黑脸刚找了个搭伙计的,那女人比黑脸还小八岁呢!现在人家过得不是好好的吗?谁笑话?
看到眼前的这头“倔驴”不还口,跛子放开胆子继续说,人们常说,老牛吃嫩草。他一个姓马的都能吃到嫩草,你这个姓牛的还不是顺理成章?跛子顺口开了个玩笑,老牛的心脏跳得更欢了。
哈哈……跛子你给我说实话,像咱这个黑老粗,还有人能看得上?
马黑脸比你还黑哩!你一个大村长,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怎么会没人能看上?你可是寡妇眼中的优质资源。
拿你老哥开心是吧……哎!啥叫优质资源?老牛问。
一无两有三配套。跛子答。
我记得当年在学校好像听说过一无两有三配套,这和找老伴儿有啥关系?胡说八道!
我看呀,你就是到了外边还像个人物,说到家里的事,一窍不通。听我给你讲啊:这一无,就是无病。两有,一是有钱,二是有房。三配套就是说,儿女的工作、婚姻、家庭都配了套,说明白点儿就是儿女们有了工作,成了家,生了孩子。想一想,你是条条都符合。该有的踩着雨点都有了,该来的顺着风儿都来了。牛哥呀,看看你是不是寡妇眼中的优质资源?
这跛子虽然平时说话嘴上没有把门的,今天这事却说得头头是道。老牛真的动心了。
看到老牛不吭声,跛子心里有了底。
……
没出半个月,跛子就给老牛物色了一个48岁的吴凤儿,她是和为善村只隔一条沟的邻村人,丈夫已去世了十多年。儿女们也都成了家,另起炉灶另过了。
能说会道的跛子专拣好的说,两头一撮合,双方都满意。说好了凑过年的工夫见个面。
时间进入小年的腊月二十三。忙了一年的庄稼户又开始忙着办年货,准备欢欢喜喜的过个年。然而,来自湖北武汉的一条电视新闻,却扰乱了人们的惯性思维,扰乱了他们迎新年的那份喜悦。
“新型冠状病毒”这个陌生、可怕又看不见的“魔鬼”一样的东西,在祖国的大江南北、城市乡村肆虐着、蔓延着……
一村之长的牛顺子忙开了,他的屁股几乎整天不着地。每天一次的镇政府开会,一天三次的大喇叭广播。招集大小干部安排布置:发传单、挂横幅、守岗位;监督全体村民宅家守户:戴口罩、勤洗手、多通风……等等等等。
很快武汉那边封了城,人们更加心慌意乱。随即城里小区封了门,乡村出口封了路……本该是阖家团圆、欢度新年的喜庆日子,今年过得比过去任何一年都郁闷。不能走亲访友,不能打牌喝酒。商店关门,车辆入库,举国上下,古节、庙会、演出,各种聚集性活动一律取消……这对于一个有二十八年党龄的老村长来说完全能够理解。形势严峻,人命关天,谁也来不得半点马虎。为善村的疫情防控工作做的扎实有效,三次受到镇政府的表扬,老牛为此也自信、风光,走在大街上的步子迈得比平时是更加铿锵有力。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件烦心的事儿,摆在了老牛的面前,跛子年前说定的事:正月初八,两人见面。
去吧?全村人都不让出门走亲戚,作为一村之长竟然出村相老伴。自己首先违反了村里的规定,今后怎么有脸在全体村民面前咋咋呼呼?不去吧?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合适的口儿,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再说跛子一天不停地催,叨来叨去的挺烦人。
你不去,让我以后怎么给人家交代?
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老牛最后狠了狠心,眼睛盯着紧追在屁股后面的跛子吼道,到时候我去,这总行了吧!
话音一落, 路边小树上的几只麻雀吓得“呼哧”一下飞走了。
初七晚上,老哥俩嘟哝了大半夜,最后总算谋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跛子当下就把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用微信发给了吴凤儿。吴凤儿回复说,不太合适吧?这边村里也挺紧的,要不……过几天再说吧!跛子警告说,你可想好了,老牛可是个抢手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耽搁了,你可别后悔!
吴凤儿不再犹豫了。
第二天四点半钟,天还黑乎乎的,老椿树上的猫头鹰不时地叫两声,挺瘆人的,他俩不声不响地出发了。跛子一看老牛没戴口罩,就问,天天在大喇叭上吆喝,你咋不戴口罩?
三更半夜地出来相亲,够丢人的啦。还戴什么口罩?我怕把人家给吓着了。再说,就这一会儿工夫病毒就能上了身?我就不信这个邪!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口是心非,两面三刀。典型的两面派!跛子一口气蹦出了几个成语。
沿着几十年前,还是他们小时候割草玩耍走过的一条又窄又陡的小路,两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坡。
沟底一棵老枣树,还是当年的老样子。
绕过这棵老枣树磕磕绊绊地踩斜上了坡,眼前就是邻村的一排三棵柿子树。
等了近两个钟头,吴凤儿才从黎明的曙光中隐隐约约出现了,身边还跟着她的小女儿翠翠。翠翠是听她妈说了相亲的事,今早才急急忙忙地跟着跑出来了,说是要替她妈把把关。
跛子礼节性地给他们介绍了几句,就借故有事回去了。
老牛还在为早上的偷偷摸摸忐忑着,吴凤儿趁机开了口,你怎么不戴口罩呢?
和你见面还戴个口罩?再说,说话也不方便。
上边一直要求戴口罩,我觉得还是注意点好。吴凤儿说。
老牛提高了嗓门,咱们这块儿离武汉十万八千里。别说武汉人,就是和武汉有半点关系的人,也别想迈进咱为善村半步,怕什么?
吴凤没吭声,他又接着说,摘了吧?戴个口罩捂着半张脸,怎么见面呢?
吴凤儿正在犹豫……翠翠趁机取下了她的口罩,吴凤儿拿在手里拽来扯去的摆弄着。
吴凤儿的性格和他过世的老伴有点相似:待人亲热,说话温柔。模样嘛,多了几份中年妇女的韵味。老牛按耐了三年的心躁动了起来。
老牛虽然没有孩子他爸那么白白净净。但高高大大,强壮结实,浑身散发着男子汉不可抵御的魅力。吴凤儿内心的欢喜早已写在了脸上。
二人也算是一见钟情,聊得十分投缘,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钟头。一看时候不早了,他们相互道了别。翠翠搀扶着她妈的胳膊,二人向远处的村庄走去……
回到家里的老牛,喜上眉头,他满脸堆笑对跛子说,说话算数,办事靠谱。
哎呀!咱俩多半辈子了,你还不了解我?在外还能逞逞能。回到家里说话从不算数,别看户口本上我是户主。
老牛笑起来震天动地的,跛子也跟着咧来了大嘴……
临了老牛叮咛跛子,事情就这样了。疫情未解除之前,再不要来串门了,免得别人背后说闲话。
你这不是明摆着过河拆桥嘛……好好好!到时候你把吴凤儿搂在被窝里舒服的时候,别忘了我跛子就行。跛子摇着头回家了。
往年的正月十五,村里的三伙花鼓队一伙接一伙地在大街上敲打着,好不热闹。今年村里听不到往年那欢快的锣鼓声,全村男女老少足不出户、严防死守,举国上下、万众一心正在打赢这场阻击战。
元宵节的晚上,家家户户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红红的光映照在冷清的街道上。
老牛觉得有些乏力、干咳……难道?
可能是这几天忙的上了火,休息几天或许就会好的。老牛安慰着自己。
他不相信这远在长江之边的小小病毒能不远万里跑到黄河岸边的为善村,缠上他健壮如牛的牛顺子!
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病情一点也未减轻,老牛拿起体温计一测,38°2,发热了!当机立断,他把村里的事用电话和村干部沟通了一下,说是要到县上开个会。戴上口罩,骑上电动车直奔县城的医院而去。
第二天老牛就被确诊为静河县首例新冠肺炎感染者。
……

原来吴凤儿的女儿翠翠是年前刚从武汉打工回来的,村委会要求她在家隔离。那天一大早她没戴口罩就偷偷跑了出来。人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般的巧合或蒙太奇,没想到这一“把关”就给老牛和他的为善村埋下了祸根。
当天老牛就被转到市传染病医院。他就像到阎王殿里走了一趟,实实在在经历了一次病痛的折磨。多亏了医护人员对他像亲人一样,不分白天黑夜地轮番护理,尽职尽责地精心治疗,十天后战胜病魔的老牛回家了。
老牛被确诊以后十来天,和他亲密接触过的27人全部居家隔离,村里派专人监督、观察并每天两次定时为他们测量体温。
整个为善村就像被驱不散的黑云笼罩着,阴森森、冷嗖嗖,村民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老牛回家的那天,昏暗的天空飘起了雪花,路边的沟槽里堆积了一层夹杂着沙尘的雪。村里的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影,偶尔能看到一条脏兮兮的狗在垃圾桶的周围嗅来嗅去。
从深圳赶回来的夏梦扶住她爸的胳膊,啜泣着埋怨,都怨你!总是不服气,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一向强势的老牛无言以对,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对门的跛子隔着路吆喝,哎!老牛,是不是还不信这个邪?
一股凛冽的寒风卷起路边夹杂着沙尘的雪,穿过巷道在空中飞旋。
老牛白了跛子一眼,嘴角微微向上抽动了一下,低头拉着女儿的手回家了。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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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峰:运城市作协主席《河东文学》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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