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的孤旅（一）

她总想以一个少年的身份

行走人生

混迹江湖

虽然现在已经是一位好几十岁的“少年”了

她自己起名夏冬青

一株夏季的冬青

或许永远开不出花朵

却一直活在属于自己的热烈里

这或许不是一篇故事

只是一首长长的叙事诗

或许都不能称作诗

只是一段长长的心里话

走过幽暗

在庸常庸常的巷子里

独自徘徊

拒绝坠落

在一片无人的海面上

独自漂流

这就是她的故事

一个永不服老的行走少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她以极高的高考分

被一所省级师范院校录取

坐了很长的一段绿皮火车

被卸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火车站

有一个举着牌子接站的人

把属于淮海省师范大学的学生都领走了

夏冬青拖着沉沉的行李袋混迹在队伍里

盲目地走着

被领到一个很混乱的宽宽的巷子里

让等着

接站的车来了

五颜六色的一伙人上了汽车

城市的一切新鲜又混乱

刺激着夏冬青快要麻木的神经

一切都应接不暇

街道换着街道

汽车在车水马龙里穿行

终于到了

“淮海师范大学”几个字出现在眼前

一进校门一条长长的甬路

路两边是整齐、高硕、威猛、苍老、庄严的梧桐树

夏冬青都不知道用什么的词语描述这两列欢迎她的树了

她从没有见过树可以美成这个样子

甬路上全是慌慌张张的人

新来的

接人的

相互打着招呼

在一个写着“数学系”的牌子面前

夏冬青见到了一个帅气的黑T恤男孩

原来这是她们的辅导员

据说一身黑衣当时就迷倒了好几个刚报到的新生

夏冬青狼狈得很

上大学第一天就赶上了来例假

在这个她要寄居四年的地方慌张着

迷乱地寻找着宿舍、教学楼、图书馆

一个从村庄来到省城的青涩少年

在她过去的履历中

她只到过镇这一级

没见过楼房

没见过柏油马路

高楼大厦的省城似乎处处是压力

看不见影子的压力从砖缝里都能渗出来

夏冬青走在上面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婆娑的树影也幻化出不真实的色彩

那些来自城市的女孩子

穿着漂亮的裙子招摇过市

大学校园很大

操场很大

操场旁的甬路很长

甬路旁的柳树的影子很重

浓浓的树影的好像一生也走不出去

一种自卑的情绪沉沉地压着夏冬青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无法诉说

好像没揭开盖子的锅

独自发酵

以乘方的速度膨胀

连和城市女孩说一句话都兴奋

找不见可以攀援的台阶

她就像蹲在墙角等待一束光亮救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她的大学生活过得并不开心

好像完全失去了目标

夏冬青那时候还没成长成一株冬青

那时候她是一株羸弱的草

羸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

八十年代的大学里

应该说浑浑噩噩

上课打瞌睡的大有人在

不说六十分万岁

七八十分还是可以万岁的

毕业包分配

一辈子铁饭碗

中国的文字就是丰富

“铁饭碗”这样的文字组合也能创造起来

考研热还没有兴起

毕业工作是一条流水线

从小镇走出来的夏冬青

似乎达到了人生目标

剩下的只是盲目地活着

出身太低的孩子容易满足

满足了就迷路了

无处躲藏的夏冬青

找到了一个避风港----书籍

那时候的她喜欢外国小说

那种不着边际的故事和遥远的风景

能让她逃离

躲进另外的一个世界里

人都需要找个地方安放自己的精神、情感和心灵

外国文学贴合了她的心灵需求

后来她又迷上了三毛

一个流浪的女孩

三毛在撒哈拉流浪

夏冬青在三毛的文字里流浪

再后来又追捧席慕蓉

一个委婉歌唱爱情的妇人

冬青不认识席慕蓉

只是喜欢她文字特有的温柔

后来又是汪国真

一位扛着旗帜活着的伟岸诗人

冬青在他的文字里打捞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深刻

刚刚过去的整个高三

冬青都像爬山虎一样努力攀爬

爬到一个叫大学的模糊地方

模糊

一群模糊的人干着模糊的事

打发着模糊的青春

原来大学该是一群学生读书的地方

早点知道这一点多好啊

那样冬青或许会发挥她善于学习的优势

一代人的迷茫啊

或许谁的人生都有沉沦的一段

在不该沉沦的年龄

沉沦在模糊里

夏冬青终于敢于把过去所有的“小”都抖露出来

因为她真正长大了

成为了一颗夏天的冬青

不怕热、不怕冷、不怕太阳晒、不爬北风吹

有一颗饱满的心

再不惧怕强者也不欺凌弱者

敢于直面任何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

这些年走过的荆棘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

从来都暗流涌动

暗礁丛生

活着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

她都活成了不老少年

还有什么惧怕的吗？

又一个故事开始了，这次选择了另外一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