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爷爷

大雨过后，我站在屋前的樟树下，想起了爷爷。

我家祖屋前的塘边有一颗樟树，后山上也有一些樟树。这些树， 是不是爷爷当年栽下的，我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不问一问？也许问过，年岁久远了，已经记不得了。

前些时候，我们兄妹陪母亲回了一趟老家，祖屋早已经不在了，但还有一些樟树。那些樟树，肯定不是我的爷爷栽下的，因为它们比起我小时候看到的樟树，矮小很多。不是我们长大了，以前的那些樟树，确确实实是很高大的。

我们张氏一族，上面很多代，都是地道的农民。爷爷在兄弟姐妹中行五，取名张五庭。家乡人称他为五爹。爷爷是农民，但是个多面手。那个年代讨生活，单靠种地显然是不行的。

爷爷农闲时做点裁缝的活儿。那个年代农村没有缝纫机，爷爷凭的是手上功夫。我看过他裁剪和缝制大褂，是一针一线连出来的。爷爷还会打算盘，在十里八乡很有名气。当年分田分地，我们那一片地方，是爷爷敲着算盘分给农民的。

我那年考上湘潭大学，和爷爷同坐一趟火车来的长沙。不过他是由叔叔陪着去肿瘤医院治病。一年多以后就去世了，至今已有四十三年。我的父亲也去世快十年了。

我爷爷曾经是一个武义高强的主儿。我模模糊糊记得，爷爷在那些大樟树下练过武。那时的樟树，比现时的有灵气得多。姑姑告诉我，爷爷在树下耍过棍棒，挥动起来呼呼作响，风一般地快。爷爷最拿手的是耍板凳，大冷天里光着膀子，挥动板凳像棍棒一样轻巧。在冷兵器时代，用凳子做武器，老辈人好多是这么玩的。

可惜我父亲一辈几条汉子，没有一个人继承他的武艺。爷爷坚持供他们读书而不习武。父辈们一生从事教育事业，算是满足了爷爷的心愿。

我小时候缠着爷爷要学武功。爷爷瞄了我一眼，要我耍了几下手腕子看看。我认真地学着电影里的手段，好好地表现了一番。爷爷很满意地点点头。但他叹了口气说，你虽然是块学武功的料 ，但千万不要学武 。他要我以读书为重 ，那才是正道 。

我下放农场生产队的时候，跟着伙伴们偷偷学了几招棍术，简单的那几招几式，皮毛而已。爷爷知道了我学棍棒功夫，很不高兴。他很认真地对我说，现在这个社会，要的不是武艺，是学问。

后来我就不学了，专心读书，于是才有了做记者做作家的我。

不晓得天堂里的爷爷对我还满意不？

而我觉得很遗憾，要是继承了爷爷的一半功夫，或许这几十年的人生里，要少受很多窝囊气。一个文弱书生，总比不上文武双全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