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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彭燕郊诞辰百年纪念座谈会在京举行,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彭老师工作照

我的恩师彭燕郊教授已经一百岁了。彭燕郊是我国著名诗人、作家、文艺活动家与民间文艺家,湘潭大学教授。中国现代文学馆、湖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湖南省作家协会和《诗刊》社,昨天在北京共同主办了“彭燕郊诞辰百年纪念座谈会”。“彭燕郊文学资料捐赠仪式”及《风前大树:彭燕郊诞辰百年纪念集》(西苑出版社2020年)、《彭燕郊陈耀球往来书信集》(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20年)新书发布会同时举行。彭老师的第一批部分手稿、著作等珍贵文物,被中国现代文学馆珍藏。

来自北京和湖南的的专家学者、彭老师的学生在座谈会上发言,缅怀他七十多年的文学创作历程,探讨他为新诗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我作为彭老师的学生代表,我也做了简要发言。下面是我的发言稿,敬请批评。

会后合影

新书发布

彭燕郊部分手稿和著作

在彭燕郊诞辰百年纪念座谈会上的发言

张效雄

(2020年10月31日)

我的恩师彭燕郊教授离开我们12年了,我总觉得他还活着。每次经过湖南省博物馆大门口时,我就想进去看一看老师。但彭老师住的那栋楼早已经拆迁,人去楼非,心境顿时变成了灰色。

我是彭老师平反复出后的第一批学生之一,今天在座的王鲁湘,是我的同班同寝室的同学,是彭老师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还有一位袁铁坚同学,是彭老师的研究生。他远在美国加州,因为疫情阻隔不能来参加今天的座谈会,特地打来电话,要我向会议的组织者和丹丹妹妹致意。

在彭老师人生的转折点上,有个节点和我分不开。我在《湖南年鉴 文献与人物》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大师教给了我什么——我和恩师彭燕郊鲜为人知的故事》,对这个节点做了详细的记载。这篇文章也收入了今天发给大家的纪念文集里。我在文中写过一段话:我当年遵师命写的那个《内参》,是导致他命运转变的导火索。不知这到底是害了他,还是帮了他。如果他当年顺风顺水,踏入政坛,可能会有另外一份成就,却难有衰年变法,难有《混沌初开》《生生五位一体》这样壮丽不朽的诗篇。历来有愤怒出诗人,磨难出诗人的说法,彭老师经历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大坎,此后20多年的经历,已经应证了这个说法。

关于这个故事,今天不再说了。我从一个学生的角度,说说老师的一些事儿。

关于彭老师的课。彭老师是1979年平反后到湘潭大学的。他选择来这个刚刚恢复的新学校,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不想回到那个令他不堪回首的学校,即便是院系调整后,湖南大学文学院已经划转到湖南师范学院,他还是不愿意回那个伤心之地。第二是湘潭大学是当时刚刚进入全国少有的几十所重点大学行列,百废待兴,蒸蒸日上,充满着生机与活力,这与一个诗人的情怀和性格是相吻合的。彭老师刚来时,中文系的老师们给我们介绍,他除了是著名的“七月派诗人”以外,还专攻民间文学,他还是湖南省民间文学研究会的常务副会长。会长谷子元是个老红军,当时湖南省政协的副主席,民研会的事情,实际上是彭老师当家。但他那个时候还没开民间文学的课,给我们上的是“诗歌研究”,在新建的教学楼二楼一个小教室里。来听课的除了77级和78级中文班的同学以外,还有好多外系的学生。每次每次他上课,学生们要很早去占座位,有的自己带凳子来,后来的只能趴在窗口听讲。彭老师讲课,并不是充满激情那一种,先在黑板上板书,然后再讲。黑板的左边是他横着写的大标题小标题,以及他自己的见解、论点;右边是引经据典,工工整整竖着写。他那口福建普通话慢慢吞吞的,生怕学生听不懂。他上课就是这么一丝不苟,语气没有抑扬顿挫的腔调,不太像个诗人,确实是个严谨的学者。我每次总是坐在第一排,趁着他解说的时候,把黑板上讲过的字儿抹掉,便于他继续写新的内容。他讲的课,好记笔记,有条有理,不用回宿舍再整理,条理清晰得很。英年早逝的杜平同学,他在考彭老师研究生之前,把每一堂课的内容几乎一字不漏地记下来。这个笔记本现在还留存着,不加整理就是一本论诗专著。

我毕业前做学士学位论文,是彭老师指导的,讨论的是中国民歌的结构方式。彭老师觉得这个题目好,专门找我谈过几次,教导我要从读民歌、收集整理民歌做起。他要我专门去省图书馆把所有的民歌集子都找一遍,教我如何做卡片,还把自己编辑的《湖南民歌选》借给我。这是他从《光明日报》编辑部改行到湖南后,深入各地收集的乡土作品。用彭老师教的方法,找资料、做卡片,我很快完成了论文。彭老师逐字逐句审读,提醒我要认真核对引用的文献和民歌,一点也不能马虎。按照他提出意见,我做了修改,他居然给了我五分。我毕业后不久,他还要我拿着这个论文,参加了湖南省民研会在岳阳召开的一个学术报告会。

在人们的印象里,诗人是落拓不羁、不拘小节的。我所认识的彭老师,是一个很严肃的学者,可能是他年轻时候受过严格训练,也可能与他长期担任报刊编辑工作有关。

关于《旋梯》。彭老师本质上是诗人,他的外表温文尔雅,不是风风火火那样的人,衣着整洁,做事一板一眼。但一谈起诗来,他的眼睛里就充满了亮光,就有说不完的话。我想,诗人的气质应该是深入到他的骨子里去了的。他的浪漫不在形,而在心。他的心里是广阔的诗歌天地。

彭老师到湘潭大学以后,无论在课堂上还是食堂里,身边常常围着一堆人,一堆爱诗的人。他的宿舍里,也总是有川流不息的崇拜者。我们那个时候,几乎每周都有诗歌朗诵会,好多时候我是朗诵会的主持人。参加朗诵会的有本校的学生,也有一些行吟诗人,或是外地特意赶来的诗歌爱好者。每次诗歌朗诵会,总有好几首彭老师诗,被人激情地朗诵。那个时候,《诗刊》等报刊常有彭老师的新诗发表,这便是朗诵会的主题,记得《家》《东山魁夷》《钢琴演奏》这些作品,被人们朗诵着,常常让人们激情澎湃。彭老师是有时候也参加这样的朗诵会,常常被明星般地追棒。我们77级78级的同学,好些人学者彭老师风格写诗。有的同学兴致一来,竟然一天能够写出十几首,出现了几位被称为喜剧诗人和悲剧诗人的角色,有的至今还活跃在诗坛。我们班的庄宗伟同学,受彭老师影响最深,也勤于创作,一直戴着诗人桂冠,三年级的时候就刻印了诗集,至今还珍藏在我的书柜里。78级的银祥云、朱红和徐重林等好些同学,编印诗刊,登载同学们的作品在校内传播,一时成为湘大一景。后来,这些同学组织了“旋梯诗社”,办了油印杂志《旋梯》。这个名字取自彭老师的一首诗。彭老师自然是这个诗社的精神偶像,也是这些油印刊物的的指导者和评论者。有了这个诗社以后,湘大学生的诗歌创作越来越兴旺,《旋梯》杂志一期接一期印行,优秀作品层出不穷,涌现了程兴国、陈惠芳等一大批有成就的诗人。从1980年代初至今,在将近40年的时间里,学生走一茬又一茬,社长换了一个又一个,旋梯诗社一直充满着活力,《旋梯》一直在印行。这充分说明了彭燕郊老师在青年学生中中的影响力,他始终是我们的导师和诗魂。

值得高兴的是,最近几年来,我的一位师弟张雷同学,放弃在外地优越的工作,回到湘大办起了“旋梯书苑”,换句话说,是为文学爱好者在校园口建起了一个创作和交流的园地,为学生文艺活动提供读书、研讨、收藏、餐饮,朗诵和其他文学活动的常设沙龙。张雷同学和他的伙伴,今天也来到了这里,和我们一起缅怀他们从未见过的远行诗人。这几个青年人正在拍摄一部有关彭燕郊老师的专题片,期望这是一部珍贵的艺术精品。

关于博物馆宿舍的回忆。彭老师在他60岁不久后出现大的变故,不得不退休回到长沙,隐居在湖南省博物馆院内一套一楼的单元房里。他先后换过三次宿舍,都是一楼,虽然进出方便,但阴暗潮湿,空间狭小,四壁都是书,倒是个读书写作的好地方。他有个特别的习惯,不论是谁来的信或是收到书刊,总是把书信整理好,分类存放。再把信奉翻过来,或用来装卡片资料,或留待下一次使用。我算是继承了老师传统,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虽说是蛰居,但他的家门口并不是门可罗雀。少了公务和应酬,不需要备课和上课,彭老师的时间相对充裕了,他有时间来忙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编选介绍外国诗歌,为报刊写稿,给读者回信。再就是作为长沙市十大藏书家之一,可以细读他的那些珍藏,可以提着小袋子到旧书店去淘书。更多的时候,是与一批又一批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崇拜者、求教者,无拘无束地谈诗论道。常来这里人中,有并非湘大出身的作家何立伟、叶梦,有评论家龚旭东,有社科院研究员万里。当然更多的是他昔日的同事和学生,说不上高朋满座,却都是谈得来的人。2008年南方冰灾,彭老师的女儿远在广州,他们老两口买米买菜成了大问题。所幸的是,这是事儿都由他的朋友们和学生们代劳了。这些人与彭老师,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就是从心里喜爱他、敬重他。是他的人格魅力,让那些熟悉或是不特别熟悉的人,成为了好朋友。今天在座的,龚旭东、肖欣、易彬,还有韦伯、崔灿、孟泽、庄宗伟、徐炼等好多好多人,常常围坐在彭老师的身边,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论古谈诗,或是闲谈时政趣事。我们觉得还是像当年在湘潭大学听课一样,亲切而无拘无束,从彭老师的言谈举止中,体会一位诗人的的气质和智慧。

彭老师夫人张老师,是一个很有成就的雕塑家。几十年里,对彭老师关怀体贴,无微不至。彭老师能够活到88岁高龄,得益张老师的精心照顾。但在我们看来,张老师也是一个艺术家,家务事不是很在行,两个老人总是粗茶淡饭。学生们到来,还是像当年读研究生时候那样,自己动手做饭菜,有时候还开一瓶红酒,边喝边聊,这就是两个老人最开心的时候。温馨的家、恬淡精静美的生活习惯,年轻人一样的心态,是诗人获得成功秘诀。

彭老师在80岁左右,经历一场大病之后,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居然全身心地投入构思了几十年的鸿篇巨制写作之中。在博物馆那间简易的单元房里,在四周尽是书籍报刊的小方桌前,彭老师像摘取星星一样挥洒他的笔,写出了《混沌初开》等几篇大作。我们每一次去那间房子,他总要高兴地拿出手稿,让我们与他一起分享创作的快乐。有时候他还会轻声地朗诵几句,那声调低沉的福建普通话,充满着磁性和魅力。在那间陋室里,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有着几乎疯狂的创作力和浪漫情怀,是我们这些晚辈想都不敢想的。这就是一个诗人的热情和品质,无怪乎评论界将此称为“衰年变法”。从彭燕郊老师那里,我们懂得了什么时候诗什么是诗一样的生活。我一深深地感到,诗人的创作是没有年龄界限的,我们作家艺术家的创作生涯,是不会有退休这个字眼的。

彭老师是我的永远的榜样。

左为本文作者,右为《风前大树》出品人赵晖

作者为湘潭大学七七级中文班学生,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原副总经理。代表作有畅销长篇小说《风起》(2015,东方出版社),散文集《寻觅天籁》(2020 湖南地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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