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人民币

文：红精灵

腊月十七，从火车站公安分局出来的时候，我的腿还是软的。

对的，是软的。事情是因为一张人民币，是的，一张人民币。

地下商场的灯光昏暗无比，把一些斑驳的影子照得如同鬼魅。习惯了每天看来来去去的人群，习惯看那些脸颊上挂着的喜怒哀乐，习惯挂着满脸笑容去应对每一个路过的客户。他们脸上挂着悲伤，高兴，痛苦，或者那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这个地方来来来回回的人，都带着不同的心情，不同的目的地。

下午是人流最多的时候，等车的，闲逛的，无处可去的，为了避免地面的寒冷，把人们一点点催到地下商场。有的人为了避开刀子一样的风，也有人瞎逛，偶尔也有人会看到新奇的东西，打算给家里的亲戚朋友带点新奇的礼物。

有一堆人围在柜台前，听口音是四川人，象是回家过春节的，一群人大概有七八个，柜台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他们仔细挑选着。他们七嘴八舌的问着价格，其中一个男人挑选了两三样，一共七十五元，他掏出钱包，从一叠人民币中取出一张崭新的钱币。一看就是刚发了工资的人，想要给家人带一个不常见的小礼物。

接过钱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放零钱的盒子不够找零。这时候他们还围着柜台，挑选另外的商品，我手忙脚乱的到处找零钱。这时候，一个非常熟悉信任的老乡，从对面走过来。我就张口请老乡帮我换两张五十的。老乡说只有一个，一个就一个吧，先给我，我先找给客户。

从他手里借过钱，就找给客户。

客户继续在柜台上挑选物品，我也热心周到的给客户介绍一个个新奇宝贝的用法用途。这时候老乡走过来，要给我换刚才客户给的那张钱币，我说等会吧，这会正忙着，他非要帮我去换。我正忙着，是一万个不愿意，他非要坚持给我换，这时候又有人围上来，我无奈就把刚才收的纸币拿出来递给他。

客人七嘴八舌的挑选礼物，脸上洋溢着各种喜悦，欢喜。正在我尽力为客户推荐各种礼物时，那个热心为我换零钱的老乡，忽然走过来说这张钱是假的。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最震惊的是我，那张纸币崭新崭新，我只看一眼就确定是真的。而此时，老乡递过来的那张纸币，一看就不是原来的那张。纸张灰暗，

我跟老乡使眼色，提醒他不要找事，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非要说就是刚才那张纸币，就是假的。客户一行人马上吵起来，我亦有口难辨。第一我不能说客户的钱是真的，第二我不能说老乡的拿去的钱是假的，头上的火噌地冒出来，冷汗顺着身子往下流。这时候老乡还在不依不饶，拽着客户讲道理，我一边阻止，一边告诉老乡不要多管闲事，我已将零钱找回客户，并且确认过钱币的真伪。

这时候客户不愿意了，立马提出报警。老乡依旧强势，非说他刚才好心替我去换的钱币，是假的。这么明显伪劣的换钱招数，明显拙劣，老乡无非是欺负平常都是过路的，平常都是急着赶火车的。一般人都会自认倒霉，这个客户人数众多，再说是刚发的薪水，自然是不肯轻易就吃亏。而看到我极力再为客户解脱，坚持要报警处理。

正在一团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群人三四个走过来，直接亮出警官证。所有的人都傻眼了，我那个振振有词的老乡，此时也不在饶舌，只是硬着头皮死不承认。警官问了问客户，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来源，就要带客户一行人，我和老乡一起去公安局。我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双腿发软，象是被抽取了骨头，

公安局，准确的说是公安分局。这个在我从小都就认为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就是一个专门抓坏人的地方，就是一个只有坏蛋进去的地方。今天我就要走进这个地方，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两个便衣警察一左一右，把我如同犯人一样夹在中间，我突然间感到天都黑了。

七八分钟的路程，我感觉都了一个世纪。虽然我不知道此时算不算一个好人，但是做一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鱼龙混杂的商场，我想要保持一份初心，也会受到算计。公安分局里，我们被公安分在三个房间，分别询问。我如实陈诉了整个事件的事实，其他的房间里，我不知道。

询问完毕，我被一个人关在一间房子里，我在心里不断祈祷，愿上天保佑，愿上帝保佑，愿各路菩萨都来保佑。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我的心被一点点撕成碎片，我不知道今天我还能不能走出公安分局的大门，如果我被抓了，被判刑了，被劳教了，或者，各种一万种可能都在心里翻腾不已。

时间像蜗牛一样滑过去，终于房门被打开，一个便衣告诉我，可以走了。我所陈诉的事实，和客户陈诉的事实一样，我终于能洗清楚自己的清白。我的心一下子热起来，我很想感谢那几个客户，不是他们条理清楚的陈述事实，我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可是他们已经走了，我连当面感谢的机会都没有。

走出公安分局的大门，我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多好的空气。我的血液一下子醒过来，感到周身都是暖洋洋的。虽然腿还是软绵绵的，心却是热的。现在手机微信，很多支付的方式，出门可以不带现金，随便刷微信，刷支付宝，刷信用卡，各种刷。刷得越多，人们越高兴。由于这种支付方式的方便快捷，我们只要出门一部手机就可以，减少了带手机，带钱包，带杂七杂八的东西的，现在人们对钱的概念，只剩下数字。

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张钞票，差点毁了我一辈子。